第五十七章 葉氏毒發(一)
葉氏忽然感覺身上寒冷刺骨,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不在房中,而是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處。她茫然失措地向茫茫夜空伸伸手,卻什麼也碰不到,只有陰森的風穿過指縫。
她一下緊張起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怎麼從薛府來到一個這麼陰寒詭異的地方。
耳旁傳來女人嚶嚶啜泣聲。葉氏立刻屏住了呼吸,全身進入戒備狀態。
女人的哭泣聲似乎不只是一個人傳出來的,好像還有幾個,那陰沉悲傷的哭泣聲中還夾雜著幾聲嬰兒的啼哭。
葉氏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有個聲音嘶啞的女生止住哭聲,含淚說道:“姐姐,你害我害得好苦。”
葉氏一驚,“你是誰,為什麼說我害過你?”
那女聲道:“我是閔姨娘啊,姐姐不記得我了。”
“閔姨娘?”葉氏想起她吞金時慘死的模樣,緊張得手指甲深深掐進肉裡。
“是我啊,姐姐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孩子,為什麼要殺死我,我並沒有傷害姐姐啊。”那女聲含著怨恨道。
葉氏慌張地往後退了一步,“我可沒有殺死你的孩子,你別胡說,亂怪人。”
“難道不是姐姐指使薛大小姐把我從樓上推下來嗎?”
葉氏匆忙說道:“是薛榮華干的,可不是琉華,更不是我。”
“那姐姐,為何要殺死我,還把金子塞入我的喉間?”
葉氏極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與女聲對抗,“那是你連薛家的兒子都保不住,我替老爺把你這個廢物除去省的惹人心煩。”
“啊!”那女聲歇斯底裡地喊了一聲,“難道我和我的孩子在姐姐眼中不過如同枯草嗎?”
葉氏害怕這閔姨娘的鬼魂來尋她索命,又推脫道:“其實是老爺他自己不願留你……”
那女聲又是一聲哀嚎,幽幽道:“那我便帶著我的孩子來找姐姐了。”
葉氏倉皇抬頭,只見一張血流滿面的臉飛速向自己貼過來。
葉氏在徹夜夢魘中驚醒,起床照鏡子時,發現自己臉色蒼白毫無血絲,不由嚇了一跳。這幾日,她總感覺精神恍恍惚惚的,到了夜晚便睡不著覺,早上又醒不過來,全身酸軟無力,隨便撓撓頭就能抓下來一把青絲。
她連忙喚了個丫鬟過來,剛想開口讓她去請大夫時,感覺喉間一緊,一口濃稠嫣紅的鮮血吐在了手帕上。
丫鬟驚道:“夫人……夫人吐血了!”
葉氏艱難地撐在床沿,不斷開合的口中又滴落出血來,“快……快找大夫來。”
丫鬟趕忙跑出門外,順道叫了兩個小廝去通知老爺和小姐,
薛龍湖聽到夫人吐血的消息,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
早已到達的大夫立即為葉氏診脈,暗覺她脈像極其不穩,又看她面色慘白如紙,雙唇發紫,雙眸渾濁血絲密布,舌尖上點點黑跡,心裡有了個大概。
“老爺,根據夫人所顯症狀來看,老夫覺得應該是龍葵草中毒。”
薛龍湖一愣,“龍葵草?那不是毒草嗎,夫人怎麼會用到這些。”
大夫為難道:“老夫也不知道……”
薛龍湖不耐煩地推開大夫,雙手捧起葉氏的臉,“夫人,你怎麼了?”
立在門口的薛琉華遲遲未敢進去,她已經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大夫口中的“龍葵草”三字,就知道是她用來毒害薛榮華的桂花油悄無聲息地到了母親手中。
這個該死的賤人,薛琉華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咬碎了,她是怎麼發現桂花油中加了毒草的,她從來都不知道這賤人還會鑒毒,這麼好的一條計謀,竟然在她這兒失了手,還輾轉來到了母親的手上。
這可怎麼辦,薛琉華急得快要哭出來,她只知下毒,可從來不知道龍葵草之毒如何解。
見大夫一臉懊惱地走出門外,薛琉華連忙上去詢問:“大夫,母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大夫難過地嘆了口氣,“夫人她中了龍葵草之毒,情況很嚴重啊。”
薛琉華急切道:“那麼,此毒有解嗎?”
大夫摸摸胡須,遺憾地搖搖頭,“恐怕很難,老夫是能先用些溫和之藥給夫人吊著,要痊愈,必須請高人幫忙。”
薛琉華登時怒不可遏,“我們宰相府裡一月給了你多少銀子,竟然這點小事都治不好。”
大夫做出萬分為難的模樣,“哎呀,小姐,這龍葵草可不是一般的毒草,不是老夫想治便可以治好的。”
薛琉華暗暗叫了一聲廢物,害怕房內的父親看到她門口的身影,只好做出怯怯的樣子進入房中,
薛琉華的姍姍來遲,讓薛龍湖十分不悅,“你干嘛去了,離你母親房間最近,卻來的這樣久,真是越來越沒有禮數了。”
薛琉華惴惴不安地柔聲道:“我剛去問大夫,母親的病……”
薛龍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你問大夫做什麼,又不是你抓藥。”
薛琉華見父親心情不佳,只好悻悻地住了嘴。
“你母親平時都吃了些什麼,怎麼會沾染上龍葵草?”薛龍湖在葉氏房中左翻翻右找找,聞到了櫃台上有股奇怪的香味,應該是桂花油的味道。
薛琉華看著他將桂花油打開,就知道瞞不住了,“父親,母親掉了這麼多頭發,應該與梳頭的東西有關,你不如拿這盒桂花油給大夫瞧瞧。”
薛龍湖覺得也對,就喊了個小廝,讓他拿去給剛走不久的大夫。
“不過那桂花油不是我從宮裡拿來給你的嗎?”薛龍湖疑惑道。
“是,”薛琉華心下一動,“我怕母親不喜歡這樣的玩意,就送了一盒給榮華妹妹。”
“那你母親怎麼也會有一盒在這裡?”
薛琉華假裝想起了什麼事的樣子,“哦,不會是妹妹看母親沒有,為了孝敬嫡母,就送了一盒給母親吧。”
薛龍湖臉色立即陰沉下來,“快叫薛榮華來書房見我。”
小廝到門口來喊時,薛榮華正在對鏡梳妝。東苑那邊的動靜鬧得那麼大,她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只等著登場唱詞了。
墜兒附耳笑道:“小姐,人呢我已經給你准備好了。”
薛榮華嫣然一笑,“干的不錯啊。”
墜兒道:“這次我們能贏嗎?”
“當然能,你要對本小姐有信心。”
墜兒還是有些猶豫,“小姐你可別忘了,大小姐和夫人背後還有個葉家呢。”
薛榮華一怔,墜兒這話倒是提醒了她,那塊被她捏碎的葉家令牌,還在櫃子裡放著。
“叫朱彤幫我把那塊令牌補好。”
墜兒點頭道:“是。”
薛榮華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面色較為蒼白,發絲有些許凌亂,有幾分匆匆來遲的意思。
“小姐,咱們走吧。”
剛跨進書房的薛榮華就遇著了她原本料想的畫面,薛龍湖一臉陰沉地坐在主位上,薛琉華手帕拭淚,輕輕啜泣,一見到她便如臨大敵般警惕起來,雙眸都充盈著恨不能將她撕碎的恨意。
薛榮華無視過薛琉華那張扭曲的臉,盈盈行禮道:“父親找我有事。”
薛龍湖點頭道:“你先去母親房裡,看看她怎麼了。”
薛榮華旋即下樓來到葉氏房中,見她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心裡有了些安慰,和朱彤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上好龍葵草果然十分有效,才一個月就將葉氏折磨成這樣了。
葉氏微微眯起眼睛,聲音細如蚊蠅,“你……你來做什麼。”
薛榮華做出十二分乖巧的樣子,“女兒來看看母親啊。”
葉氏軟弱無力地衝她肩膀上敲了一下,“你給我滾,你不是我的女兒。”
“我當然不是咯,”薛榮華輕蔑一笑,“我可既沒有你女兒的毒,也沒有你女兒的笨。”
葉氏還想說些什麼,卻連嘴巴都難以張開。
“母親大人啊,”薛榮華故意悠悠地嘆了口氣,“這桂花油可是你親生女兒送你的一份好禮呢。”
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慢慢低下頭來,“你知不知道你女兒往這小小一盒桂花油中加入了多少龍葵草,可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我送給你之後,其中的毒素加了更多了。”
葉氏因為毒性侵蝕,無法言語,也不能動彈,只能用咬牙切齒的眼神死死盯著她。
薛榮華感覺到時間回書房復命,也不戀戰,摔了簾子就過來了。
薛琉華依舊是要撲過來殺了她的模樣,“你看到了嗎,母親被你這個賤婦下的龍葵草害成了什麼樣?”
薛榮華滿臉無辜道:“什麼龍葵草,龍葵草是什麼,可以吃的麼?”
薛琉華一時氣急,“你還敢狡辯?”
薛龍湖不耐煩地抬起頭,說道:“大夫說,是因為抹了含有大量龍葵草的桂花油,毒素順發絲入侵體內,而那盒桂花油是你拿去給夫人的。”
薛榮華點點頭,故作茫然道:“可我還是不知什麼桂花油。”
一旁的薛琉華忍無可忍,上前一把將她拽住,“你對我們母女兩怨恨頗深,那龍葵草不就是你加到桂花油中毒害母親的。”
薛榮華驚慌道:“我不知道,我沒有,父親,我沒有毒害母親啊。”
薛龍湖眼神復雜地看向她,“可是那盒桂花油是你給她的。”
“但那盒桂花油是姐姐給我的。”薛榮華急道。
薛琉華一愣,“你胡說,我……我的確給了你桂花油,可是你竟敢在裡面加龍葵草。”
“我沒有,”薛榮華淚光盈盈,用力搖了搖頭,“父親,你相信我,我從拿到桂花油後就原封不動地給了母親。”
薛龍湖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把目光轉到薛琉華身上。
薛琉華被他看得冷汗濕了一背,正在腦海中措辭想分辨幾句,門外突然鑽出個人來,她定睛一看,居然是明月,這會子她來干什麼。
明月淚流滿臉地在老爺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老爺,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