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柳暗花明
楚縱歌繞著栽滿柳樹的廢宮巡視一圈,問道:“這就是我母妃從前住的鸞鳳宮?”
宮裡管事的老太監沈公公答道:“回端王爺的話,正是鸞鳳宮,只是和儀夫人去世之後,皇上便任其荒廢了。”
楚縱歌看著那些青翠的柳樹葉子思忖片刻,“沈公公,這兒的柳樹怎麼這麼多啊?”
“皇上愛柳,宮中遍地柳樹,興許是風把柳樹種子吹到這來了。”
沈公公的回答和他當時對薛榮華的回答是一樣的。
楚縱歌故意幽幽地嘆了口氣,“昨夜在御書房裡問話,歷史故事對不上來又被父皇訓斥了幾次。”
沈公公忙道:“端王爺不必傷懷,皇上是記掛王爺的功課,關心王爺呢。”
“我母妃住到如此偏遠的地方,想必也不是很受父皇寵愛,怪不得父皇對我一向不勝滿意。”
沈公公勸道:“住得遠不代表不受寵,皇上很是喜歡端王爺呢,時時和老奴誇獎。”
“哦?”楚縱歌半眯起眸子,“住得遠不代表不受寵,沈公公在皇宮裡服侍了大半輩子,看來很了解父皇和母妃的事啊。”
沈公公臉色一滯,萬萬沒有想到端王竟然是在給他下套,“端王恕罪,和儀夫人和皇上之間的事情老奴不敢妄自揣測,只是和儀夫人母家戰功赫赫,為大秦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皇上定是極寵愛和儀夫人的。”
又拿和儀夫人的母家來搪塞他了。楚縱歌無奈地嘆了口氣,宮裡受到過皇上寵愛的位份高的妃嬪中,又有哪個不是出身尊貴,他想知道的是皇上究竟有沒有真的愛過和儀夫人,並不是母家戰功赫赫之類的套話。
“沈公公不必和我兜圈子了,我母妃當年是極為受寵呢,還是極不受寵呢?”
沈公公恭敬道:“皇上公正嚴謹,後宮各妃雨露均沾。”
又在說些套路話了,雨露均沾有什麼用,要想在奪嫡之戰中勝出一籌,他原宿的母妃必須是更得皇上喜歡的那一個。
“那陳皇後是父皇心中最愛的人嗎?”
沈公公答非所問,“皇後娘娘穩居鳳位二十年,雍和粹純,敦睦嘉仁,深得皇上信任。”
楚縱歌嘆息道:“沈公公你從前是服侍我母妃宮中服侍的人,為何不與我打開天窗來說話呢。”
沈公公神秘一笑,拱手道:“端王爺莫急,既是還沒天亮又如何打開天窗來呢。”
楚縱歌眼睛一亮,欣喜道:“你這老家伙剛才還與我兜圈子……”
沈公公柔聲道:“老奴沒有在和王爺兜圈子,只是皇上對王爺有萬般思慮縈繞心頭,王爺需得自己揣度分析。”
楚縱歌聽他話中意味不明,又礙於自己的靈魂套了別人的軀殼不好明問,只得軟語道:“多謝公公,還望公公能在我迷惘之時指點一二。”
沈公公笑道:“老奴必定竭盡所能,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薛榮華正在房間裡和朱彤墜兒配著香料,見楚縱歌心情愉悅地從窗外翻進來。
朱彤連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敬行禮道:“見過端王爺。”
“不必多禮,起來吧,”楚縱歌朝薛榮華微微一笑,“你們主僕三人在忙活什麼呢?”
薛榮華拿起一只錦袋在他面前晃晃說:“制香呢,你聞聞怎麼樣?”
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楚縱歌皺起眉毛捂著鼻子道:“這香也未免太刺鼻了吧。”
薛榮華拿近鼻子仔細聞聞,這花香是濃厚,不過確實刺鼻。
“朱彤啊,我們還是要重新制一次。”
墜兒在一旁捂嘴偷笑道:“朱彤說過不要把那幾種花瓣放到一起,小姐不聽呢。”
楚縱歌連忙取笑道:“你家小姐不懂這樣的女兒情調,沒學過不會。”
薛榮華辯解道:“我哪裡不懂了,這不是在學嗎。”
楚縱歌呵呵一笑,“那你可要好好向朱彤學習,她制的香囊還能治病呢。”
朱彤慌忙向薛榮華行了個禮,“一點雕蟲小技,不敢麻煩准王妃。”
“你都是我跟前的人了,就不必如此多禮了,”薛榮華親切地將她扶起,“你剛剛說這孩子制得香囊能治病?”
“是啊,”楚縱歌點點頭,“我府裡有個管事的頭疼,朱彤給他制了個香囊,四五日便好轉。”
薛榮華誇獎道:“果然是大夫培育出來的人才,朱彤真是厲害。”
楚縱歌一愣,“朱彤,你在西戎跟的是大夫嗎?”
朱彤點點頭。
“怎麼,你不知道嗎,朱彤沒告訴你?”
“不是,我沒問過她,西戎那的少數民族不是從小就會毒會醫嗎。”
薛榮華對朱彤笑道:“你那前主子培養了多少個你這樣的人才呢?”
朱彤答道:“有幾位姐姐呢。”
楚縱歌一笑,“若是都能把你那幾位姐姐買來,那可真是發了大財呢。”
薛榮華打趣道:“端王爺多少金銀珠寶沒見過,還想著靠朱彤的姐妹們發財。”
四人互相看了幾眼,皆是含笑。
“我今日來找你,是想和你說個事。”
墜兒知道端王爺又來和小姐商量要緊事了,連忙拉起朱彤出了房門,在門外守著。
楚縱歌看著她們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由誇獎道:“墜兒真是越來越懂事的,還是你調教的好。”
薛榮華抿嘴一笑,“那是自然。”
“你還真是不禁誇,”楚縱歌彎彎唇角,“我去了一趟鸞鳳宮,是帶著沈公公去的。”
“沈公公是誰?”薛榮華疑惑道。
“他是從前在鸞鳳宮伺候和儀夫人的。”
“那你有沒有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
楚縱歌無奈地搖搖頭,那老家伙可精明著呢,一味與我兜圈子,什麼都不肯說。”
“連你母妃宮中的人都不肯為你解疑,難道你要直接去問皇上嗎?”
楚縱歌凝視著她,道:“沈公公的意思似乎是不願我去問皇上,要我自己揣度。”
薛榮華眼神驚異,“你自己?”
“不過,他還表示出願意為我效勞的樣子。”
薛榮華沉吟一番,鎮定道:“這事情已經顯出一半在陽光底下了,關鍵點在於你信不信這位沈公公了。”
楚縱歌點頭道:“他一直對我頗加關照,他亦不像是太子身邊的人,我還是相信他的。”
“那好,”薛榮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的意見是,你大可放手一搏,與太子鬥個夠。”
楚縱歌面露猶豫,“可是還有一半在陰影之中呢。”
“你放心,”薛榮華拍拍他的肩膀,“那定是復雜難解,又對你極有用處的一半。”
楚縱歌看著她胸有成竹的笑臉,溫柔道:“你總是比我更明白。”
薛榮華羞澀笑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康貴妃伸手摸摸團扇上的芍藥繡花,對底下的奴婢笑道:“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這芍藥花繡得栩栩如生,像是真得要開在本宮指尖上一樣。”
奴婢欣喜道:“多謝貴妃娘娘。”
晉王拿過團扇仔細看看,“嗯,果然不錯。”
奴婢繼續道:“本來還想繡些柳葉襯芍藥的,後來留白少了……”
康貴妃拿著團扇的手重重一滯,微笑瞬間凝結在唇邊。
晉王含笑道:“芍藥嫣紅,柳葉碧綠,繡在一起便俗氣了,單繡只開得艷麗的芍藥便很好了,你先下去吧,找公公去領賞。”
那奴婢見康貴妃面色不好,一時心慌,連忙出了宮殿。
晉王為母妃沏了一碗茶,“母妃這是怎麼了,跟陳皇後一樣,聽到柳字就失了神。”
康貴妃慢慢吞了一口茶水,幽幽道:“當年柳呈芸獨占恩寵,後宮其他妃子皆成擺設,如今還種下這滿宮的柳樹,怕是沒有一個人會不失神吧。”
晉王笑道:“獨占恩寵有什麼用,還在宮裡笑著的不還是母妃嗎。”
“笑到最後又有什麼好的,深宮大院寂寞如斯,本宮只能靠繡花度過每一個寒冷的夜晚。”
晉王安慰道:“要兒臣說,還是母妃這樣最好,和儀夫人雖最得父皇寵愛,可還是慘死宮中,臨死都不知道是誰害了她,而陳皇後,呵呵,說好聽點是穩居鳳位二十年,不好聽的便是當了柳呈芸的替身二十年,也是悲哀,所以由此看來,還是母妃最好。”
“不過看端王的樣子,還以為自己母妃不受寵吧。”
晉王偷偷笑道:“他出生的時候,和儀夫人都和父皇決絕了,他能知道些什麼。”
“唉,”康貴妃愛憐地摸著兒子的臉,“看著心愛的男子卻寵幸著別的女人,幸好你生於皇家又是皇子不用感受得到。”
晉王撒嬌似的在母妃手邊蹭了蹭,“如今有兒臣陪伴母妃左右,母妃再也不用過寂寞地日子了。”
康貴妃擔憂道:“本宮昨天聽說端王帶沈公公去鸞鳳宮那去了。”
“端王思念自己的母妃,去故地重游一番罷了。”
“只是,”康貴妃猶疑不決,“那沈公公……”
“沈公公不過是個管事太監而已,無須母妃多慮。”
“鸞鳳宮現在是一片廢墟,真怕端王在那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晉王微微一笑,“都已經是一片廢墟了,他還能找到什麼東西。”
康貴妃凝神道:“即便不從鸞鳳宮找到東西,也怕是能從別人嘴裡找出些什麼東西。”
“沈公公被皇上著意提點過,想必他也不敢多嘴。”
康貴妃重重地嘆了口氣,“本宮只怕當年柳呈芸病死之事我沒……”
晉王深深凝視著她的雙眼,“母妃只需記住當年在和儀夫人藥中下毒的是陳皇後,和母妃沒有半點關系。”
康貴妃沉默半晌,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