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和儀夫人
墜兒看著滿院柳樹迎風飛舞如同招魂,嚇得腿腳都立不住了。
“小姐,我們快走吧,這兒好生嚇人。”
薛榮華慢慢推開墜兒掛在胳膊上的手,“做我薛榮華的貼身婢女,怎麼可以如此膽小?”
墜兒急道:“小姐這可不是訓練我膽量的時候,若是有什麼鬼怪從那柳樹堆裡躥出來了,我就做不了你的貼身婢女了。”
薛榮華樂道:“都說了別怕,萬一真的有柳樹精出來,我立即衝上去擋住她。”
墜兒的腿不住得打顫,“小姐別說笑了,哪有柳樹會成精啊,我是怕這深宮大院游蕩著什麼鬼魂。”
薛榮華安撫地摸摸她的小腦袋,“墜兒啊,你是閑話聽多了。”
她接著微弱的月光環視一下四周,走進了那片栽種於斷壁殘垣中的柳樹林。
墜兒見薛榮華絲毫不畏懼地走入裡面,連忙跟了上去,畢竟她一人徒留外面更加嚇人。
“小姐你說這柳樹怎麼不種到花園裡去啊?”
薛榮華疑惑道:“這我也不知道,這廢宮裡的柳樹多得成林了。”
她彎下腰來搬弄柳樹邊上的石頭,經過一番尋找,她終於在廢棄宮殿的內院裡找到一塊牌匾。
內院倒是沒有種上柳樹,空蕩蕩的只剩下窗格和牆壁四角上懸掛的蜘蛛網。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從腳邊經過,迅速鑽到牆洞外邊去了。
墜兒慌張道:“小姐,我們該去信陽殿了。”
“你別急,讓我看看這牌匾上寫的是什麼。”
薛榮華用手帕擦干淨上面的灰塵,牌匾顯現出三個漆跡斑駁的大字——鸞鳳宮。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陳皇後的眉眼。皇後的寢宮是長春宮,這兒叫鸞鳳宮,可不是對皇後不敬嗎,是誰這麼大膽,皇帝竟會允許?
“墜兒,你聽過鸞鳳宮嗎?”薛榮華指指牌匾上的字。
墜兒一愣,“是皇後娘娘以前的宮殿?”
“當然不是了,皇後哪住得這麼偏僻。”
電光火石之間,楚縱歌的話驟然在耳邊響起,他不是說過原宿的母妃和儀夫人住在離皇上寢宮最遠的地方嗎?
薛榮華感覺自己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大秘密,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廢宮中柳樹成林,而這宮的名字又是鸞鳳宮,楚縱歌母妃和儀夫人的名字是柳呈芸,這一切連接起來似乎是要揭開面紗見到真相。
墜兒見薛榮華若有所思的模樣,問道:“小姐,你在想什麼?”
薛榮華並不清楚秦國後宮的事,想來墜兒應該還是會從宰相府下人那打聽過什麼,於是便問她:“墜兒,你知道有和儀夫人這麼個人嗎?”
墜兒道:“我好像很久以前,聽大小姐身邊的明月說過,是……端王爺的母妃?”
薛榮華欣喜道:“對的,你還記得什麼嗎?”
墜兒露出難過的表情,“可是和儀夫人並不受當今聖上的寵愛,大小姐還說過這是個空殼夫人呢。”
薛榮華眼神黯淡下來,楚縱歌也是這麼告訴她的,墜兒聽到的也是這樣,難道是她期望端王當儲君太過於激動了?
墜兒又道:“小姐,和儀夫人已經去世許久了,你問她做什麼?”
薛榮華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端王的母妃罷了。”
墜兒笑道:“小姐若是想知道端王母妃的事,可以去信陽殿問端王啊。”
說著她便拉起薛榮華的手,想將她帶離這片陰森森的地方。
薛榮華握住墜兒的手,從容笑道:“好吧,我這就帶你過去。”
楚縱歌正在院內飲酒,突然看到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正翻牆過來。
楚縱歌見薛榮華盈盈向他行了一禮,歡喜道:“你怎麼沒回宰相府啊?”
墜兒委屈地說:“大小姐搶了我們的馬車,留了個壞的給我們,我們回不去了。”
楚縱歌自是十分清楚那個薛琉華的性子,立即明白過來,“那你們便在信陽殿歇下吧,我叫下人給你們准備兩個房間。”
薛榮華並不想驚動宮人,連忙道:“你告訴我們房間在哪,我自己去便是了。”
“那好吧,”楚縱歌淺笑道:“你們在宮門那邊等了半夜,餓不餓渴不渴?”
薛榮華看了一眼他手中白玉杯裡盛著的美酒,肚裡的酒蟲又鑽了出來,“我倒是渴了,不知你這美酒能否解渴呢?”
楚縱歌把墜兒換到殿內吃點心去了,他拿起另一個白玉杯,給薛榮華斟了些美酒,“這是皇上前日裡賞的冰希酒,要專門用玉壺玉杯盛,喝進嘴中如含白雪。”
薛榮華呵呵一笑,“果然是皇親貴胄,喝個酒還有如此多的講究。”
楚縱歌把酒遞給她,眼眸深深,“你喝過就知道了。”
“我倒要含一含這白雪。”薛榮華執杯飲了一口,唇舌之間如積落雪般讓她打了個顫。
“這酒太寒了,正是春上時節,你怎飲得如此寒冷的酒。”
楚縱歌苦澀一笑,“你該問皇上為何賜我如此寒冷的酒。”
薛榮華忙問道:“你和皇上間又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皇上察覺我在私交大臣,賜我冰希酒給我個警醒。”
薛榮華思忖道:“皇上這樣未免也太偏心了,太子所作所為不知要比你顯露到哪裡去了。”
楚縱歌無奈地笑道:“那我又有什麼法子,陳皇後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只是空有一個夫人殼子罷了。”
薛榮華見楚縱歌眉目間流露出失落之意,按捺不住將今夜之事和盤托出。
“你可知道鸞鳳宮?”
楚縱歌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那是和儀夫人住的地方,早就被廢棄了。”
薛榮華心下一動,果真是和儀夫人柳呈芸的宮殿。
“我今夜誤打誤撞走到那邊去了。”
“那地方可遠的很,你能從鸞鳳宮走回來也不容易。”
薛榮華試探地問:“你有沒有去過鸞鳳宮呢?”
楚縱歌笑道:“那可是我原宿母妃曾經住過的宮殿,我自然去過幾回。”
薛榮華慢慢地將他引入自己的思緒中,“我方才去那的時候,發現那邊種了許多柳樹,多得成林。”
楚縱歌不明白,“皇上愛柳,宮中遍種柳樹,可能是風吹著柳樹種子到那邊生根發芽了吧。”
薛榮華看楚縱歌半天沒有反應,直接開門見山了:“你就沒有一點點想過,和儀夫人和皇上的關系並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樣疏離嗎?”
楚縱歌沉默半晌,撐起一絲苦澀的微笑,“我……真是不敢想。”
“你必須忘記你前世的事情,如今你住著的可是和儀夫人親子楚縱歌的身體,”薛榮華急切地拉過他的手,“若皇上真是不喜柳呈芸,那他又怎會讓她住進一個名字對皇後大不敬的宮殿裡,若是皇上真的只是喜歡柳樹,那鸞鳳宮的柳樹怎會生長得如此之多,柳呈芸極有可能是皇上痴情之人,這點你必須信我!”
楚縱歌看著她溶溶如春水般溫柔的眼睛,心裡感覺濕熱熱的,連唇邊掛著的苦悶也褪色了幾分。
“好,我信你,那我就去查探一下,”楚縱歌揚唇一笑,“若是真的如你所說,那奪嫡之事便好辦了。”
薛琉華與晉王正在馬車上打情罵俏,絲毫沒有想起她還有個妹妹被甩在了宮裡。
晉王見薛琉華笑得越來越輕狂放肆,知道她已經卸下了一切防備,自感時機已到。
“你妹妹薛榮華,是怎麼和端王認識的?”
薛琉華聽到薛榮華三個字,燦爛如花的笑容險些崩塌下來,“晉王怎的問起妹妹的事。”她微笑著問。
晉王作出奇怪的表情,“端王是我皇兄,薛榮華是准皇嫂,我自然要為皇兄了解一下。”
剛才鈴音殿笑談,晉王在皇後的逼問下說出了薛榮華的名字。這事其他人都當作是玩笑話,可她薛琉華沒那麼蠢,晉王在看向薛榮華的眼裡明明就有幾分情意。
薛琉華正一正欲傾的衣襟,含笑道:“晉王真是為端王著想,妹妹她性子雖冷了些,但是敦厚溫柔,很適合做王妃呢。”
晉王點頭道:“那就好,多謝大小姐。”
“不過,”薛琉華美目一轉,“妹妹是庶出,難免有損皇家顏面。”
晉王笑道:“端王不介意准王妃的身份,那便隨他們去吧。”
“那晉王可願娶庶女為妻?”薛琉華曖昧地湊近過來,媚眼如絲地睨著他。
晉王眼神漸漸迷蒙,“娶妻當娶嫡,我自然是要娶嫡女當王妃的。”
薛琉華捂嘴偷笑道:“如此一說,晉王是在嫌棄榮華妹妹呢。”
“端王的准王妃,我不敢指手畫腳,只是王妃之位端王還是太自我了些。”
“我看晉王似乎對妹妹頗有微言,到底是晉王不悅妹妹出身,還是對妹妹另做他想?”薛琉華眼底漸漸泛起冷意,“鈴音殿的玩笑話可是只有晉王才知道是否為真!”
晉王驀然一滯,他還真是小瞧了宰相家的大小姐,原以為是個沒什麼腦子的花瓶,想不到竟看得如此真切。
薛琉華心中一陣刺痛,面上強裝冷靜道:“晉王可是要看明白了,非但本小姐不笨,薛榮華也不蠢,端王能與太子匹敵更是厲害,你要想在他們之中橫插一腳,還得想想有沒有那個可能。”
晉王褪去了溫潤之色,眼神變得陰鷙起來,“薛大小姐莫激動,本王還沒有說什麼呢。”
薛琉華冷笑道:“方才晉王為了得知薛榮華的事哄了我半天,難道還是沒有說什麼嗎?”
晉王嗤笑一聲,“薛大小姐這樣,可是怨怪本王利用小姐了?”
薛琉華雙眼變得通紅,“能與晉王同車已是萬幸,小女不敢。”她伸手唰得拉開簾子,宰相府那兩個大燈籠的光照到轎子內
薛琉華起身下轎,一顆淚珠砸到了手背上,她膝蓋一軟,直直地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