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恐相逢
薛榮華一怔,知道自己說話太快,險些將實情道出,咬了咬牙將自己臉上的焦急之色掩去,“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她用手肘捅了捅緗荷,“公主和我說過一些。”
緗荷在心中翻了幾個白眼,含笑道:“她本來就是十分有正義感的人,聽到此事後很是義憤填膺呢。”
“哦,”謝將軍微笑道,“公主身邊的女官也是位正義人士。”
薛榮華眼見已然瞞過去了,心中松了一口氣,“這樣不公的事情,我想誰聽將軍說過都會氣憤吧。”
謝將軍幽幽地說道:“我們地從戰場的殺戮中撿了條命回來,卻也回不了已經放棄了我們的故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薛榮華看一了一眼田間勞作的人,他們應該也是當年從慕家軍裡活命的將士,只可惜她的家人沒有這份幸運,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往事幕幕浮上心頭,像是冷水般將她撲醒,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你這麼有氣憤,”緗荷饒有興趣衝她擠擠眼睛,“眼睛都氣紅了。”
薛榮華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逼回去,淡淡說道:“整天伺候公主累著了,眼睛有點疼。”
緗荷彎彎唇角,轉過身去向林將軍問道:“將軍在這兒生活得辛不辛苦?”
“還好,就是缺錢的時候比較費勁,”林將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只能靠打劫富商來解決。”
緗荷微微頷首,朝薛榮華問道:“我從嫁妝裡挑只箱子給他們吧。”
薛榮華一愣,沒想到緗荷竟然如此樂善好施。
“不必了,”林將軍連忙推脫道,“公主的嫁妝不能亂動,我們有田有地只需要開墾就行了,還不用公主出嫁妝。”
“這年頭做流匪也不是件易事,要是碰到了什麼高手容易栽跟頭,”緗荷莞爾一笑,“雖然柳家軍現在沒有留下一個人,可畢竟也勞將軍扶持過,這點心意就當我帶母妃和儀夫人送給將軍的。”
謝將軍正想推辭,卻被緗荷堅定的眼神攔住了。
“我們此行前往齊國,將軍可要與我們同路?”
謝將軍面露難色道:“我們幾個是再也回不去了,但是我想請公主幫我帶一個人回大齊。”
緗荷心中了然道:“是謝英媚嗎?”
“正是,英媚一個女孩子家,一天天地慢慢長大,總不能和我們這些老骨頭待在一起,”謝將軍有些遲疑道,“我想請公主幫忙把英媚代入大齊,找位良醫治好她的病,再把她許配給一個好人家。”
緗荷猶豫地看了薛榮華一眼,見她興奮地點點頭,對將軍說道:“可以,我幫她帶入宮,先做我的貼身婢女,再以義妹的身份嫁個好人家。”
謝將軍喉間一緊,淚光閃閃地哽咽道:“如此,便有勞公主了。”
“你和柳家軍的交情,全不用如此的,”緗荷想了想說道,“只是英媚她眼尾有只特別的胎記,在齊國中可能比較引人注目。”
“沒事,她自小跟在慕家軍後邊,只有將士們知道她的胎記,宮裡絕對不會有人認出她是我的女兒。”
“那就好,”緗荷咬咬唇,含笑道,“我還有件事想問問將軍。”
“什麼事?”
“那和儀夫人和宸親王究竟是什麼關系啊?”
謝將軍渾身一僵,啞啞地開口道:“這個……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他們是青梅竹馬來著……”
緗荷見他目光多有躲閃,焦急不安地追問道:“我聽謝英媚說,我是和儀夫人和宸親王的女兒,這是真的嗎?”
謝將軍趕緊辯駁道:“怎麼可能,英媚說的胡話呢,你怎麼會是宸親王的孩子……”
緗荷皺緊眉頭,“可謝英媚那話是何用意?”
“英媚有瘋症,她也就認識和儀夫人和宸親王,你怎麼能夠相信她的話,”謝將軍咽了一口氣,緩聲道,“公主是大秦的大公主,是皇上與和儀夫人的女兒,現在就要帶著國家的榮耀來到齊國了。”
緗荷垂下雙眸,“那是我多心了。”
薛榮華把這番話聽進耳朵,表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她拍了拍緗荷的肩膀說道,“公主,我還得趕路呢,要在一個月之內到達齊國。”
緗荷面色沉重地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走出茅草屋。
謝將軍眨了眨眼睛,對薛榮華笑道:“你是端王的王妃嗎,聽說宸親王就是你擊退的。”
“是,”薛榮華含笑道,“他這步棋算是走錯了,皇上處死了他,我也沒有辦法。”
“對待叛軍一貫是格殺勿論的,”謝將軍的眼眸變得越發深沉,“想那林將軍只被我軍的慕琅華皇後擊退過,現在卻也在另一位女子的長劍下落敗,不禁覺得江山代有才人出。”
薛榮華低頭一笑,“我萬萬不及當年征戰疆場的慕琅華皇後,只是個小人物罷了。”
謝英媚眼睛裡閃耀著驚喜的光芒,雙手合十道:“我真的可以和公主一起去齊國?”
“對啊,”緗荷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想不想回家呢?”
“我想啊,我一直都很想回到家鄉,去見我的那些好朋友,”謝英媚歡呼雀躍道,“謝謝公主,我總算不用呆在那兒了。”
緗荷抿唇一笑,“只是你可能見不到那些好朋友,因為你要和我一塊進宮,以後你就是我的貼身婢女了。”
“啊?”謝英媚失落地嘆了口氣,眼睛又恢復了神采,“能夠陪在公主身邊,我也覺得很不錯。”
“那好,”緗荷看了看她身上的粗布衣服,“你先去換身好衣服,再怎麼樣也有個公主婢女的樣子。”
謝英媚愉快得像只小鳥一樣進入了帳篷內,楚縱歌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你居然肯幫流匪的忙,真是讓我驚訝。”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緗荷淡淡地說道,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公主在的時候也會這樣做,我這是在為公主答謝恩人。”
楚縱歌抱胸說道:“在秦國時,我看你時時跟在公主身後,像是木頭一樣,不過這幾天看來倒也有幾分性子,不是個假人。”
“我在公主面前只要做一根木頭,”緗荷面色堅定道,“木頭是不需要有性子的。”
楚縱歌挑了挑眉毛,“你算是我見過的奴僕裡面最忠心的一個,公主不是給你下了什麼藥吧。”
“我對公主的忠心可不是用藥可以控制的,難道留在山中的慕家軍柳家軍都是給他們國家下的藥,才如此忠良嗎,”緗荷嗤笑一聲,“公主對我好,我就對公主忠心,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提起你那位放在心尖上的公主,你就開始跳腳了,”楚縱歌悠悠地嘆了口氣,“不知你家公主何時才來救你。”
“就不勞煩端王擔心了,離齊國還遠得很,”緗荷頓了頓,繼續道,“准王妃以前去過齊國嗎?”
楚縱歌一怔,遲疑道:“你怎麼問這個?”
“剛才和謝將軍聊天的時候,她總是表現出很憤慨的樣子,而且對齊國的事務很了解,”緗荷沉吟道,“難道准王妃的母親是齊國來的?”
楚縱歌慌忙掩飾過去,“准王妃人際交往廣,自然認識很多人,也就知道這件事了,再說她本來就是個正義感十足的人,聽到我母家這樣的事怎麼會不憤慨呢。”
緗荷狐疑地盯著他,“正義感十足?那趙卿瑤臨時逃走的事情,不會就是你和准王妃告訴的皇上吧。”
楚縱歌無辜地攤開手來,“我可沒有告密,你不要冤枉好人啊。”
緗荷不悅地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准王妃是齊國什麼人呢。”
“准王妃要是齊國的人,就不會成為我的王妃,”楚縱歌垂下雙眸,轉移了話題,“你怎麼同意把謝英媚帶在身邊?”
“帶一個小丫頭字在身邊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她看見我就像是看見神明一樣,說不定是公主小時候重要的人,”緗荷轉了轉眼珠,唇邊顯出一絲笑意,“要是公主見到她,說不定會很高興。”
“你真是個好僕人,”楚縱歌似笑非笑地說,“我先去找准王妃了,你好好看著謝英媚,她身上是有著瘋症的,你小心些。”他又回頭看了看緗荷,“你功夫還不錯啊,居然能夠和慕家軍的將士相抗,怪不得公主時時把你帶在身邊。”
薛榮華靜靜地坐在一汪湖泊邊,頭頂的陽光籠罩在身上,是和那日山洞中的月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如同與凌駕於世俗之上,眼前的湖水清澈純淨,像是倒映過來的天空,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楚縱歌了。
“怎麼到這兒來了?”楚縱歌含笑道,“我在帳篷那邊找了好久,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紅棗馬,我都不知道你在這。”
薛榮華聞言撲哧一笑,“什麼紅棗馬,難道你家的馬匹是紅棗喂大的。”
楚縱歌見她緊鎖眉頭的表情總算是有些松動,將她攬入懷抱中柔聲安慰道:“怎麼了,見到那些慕家軍的人,心情不好了嗎?”
“那倒不是,”薛榮華彎彎唇角,“其實那麼些個人中,我只能認出謝將軍,其他的沒怎麼見過。”
楚縱歌低聲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原來你以前做將軍也不是個容易接近主啊,連自己的將士都不認識。”
薛榮華掘了撅嘴,“我想來喜歡衝鋒陷陣,總是頭一個衝出去的,哪裡有時間去和將士打理關系,不過畢竟是軍隊裡的人,只要是立下軍功的,他們都敬仰。”
楚縱歌含笑道:“你遇見謝將軍的時候心情是不是很復雜?”
“的確很復雜,畢竟別離了這麼久才見到,又以為他們都葬身沙場了,”薛榮華有些悲涼地說道,“可這樣被拋棄在外邊,又和死了有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