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驚雀記(二)

  消息傳來傳去都是父皇夜宿鸞鳳宮,母後也漸漸失去了對此事的知覺。直到有一日她感覺到自己懷有身孕,正准備告訴父皇之時,卻得知柳呈芸也有了身孕。

  若是放在一般的妃子身上,母後是不著急的,因為她已經有了皇兄,那是父皇的大皇子,而柳呈芸在搬去鸞鳳宮之前也有了二皇子。兩人同時有孕,若是柳呈芸生出皇子而她生出公主來的話,將是非常不利於她的形勢。

  母後在輾轉反側和徹夜難眠中失去了耐心,她偷偷從西戎送來的禮物中尋到幾味毒藥,下在了柳呈芸的安胎藥中。等到兩人同時生產時,中毒已深的柳呈芸生出一個死胎來,而她卻將父皇的第一位公主帶到了大秦。

  膝下有了一兒一女,且都是長子長女,父皇對此欣喜若狂,母後身上的榮寵愈加,而大傷元氣的柳呈芸在生下死胎後,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了自己的鸞鳳宮裡。

  楚靈芸看著這寬敞的鸞鳳宮,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父皇當年用以保她周全的宮殿最後卻成為她的葬身之地。

  記得那時聽完母後的故事後,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詫,反倒有佩服油然而生,也許這就是後宮,他最殘酷的地方在於沒有贏家,只有生死,可是沒有贏家又如何,能夠笑到最後的那個人就是最大的贏家。

  母後看著她平和微笑的樣子很是高興,贊嘆道這才是她的好女兒,並且和她商議如何幫助皇兄登上皇位,如何鏟除其他意圖不軌的皇子,就像是把她當成了太子陣營中的軍師。

  所以為了更好地達成母後的心願,她選擇離開大秦前往西戎,暗中運送西戎的毒物過來,幫她鏟除異己。

  等了多時,父皇應該是要到了,楚靈芸按捺住激動不已的心情,靜候他的到來,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她打算回眸一笑,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宮殿,留給他無限遐想,以便日後緗荷的出現。

  腳步慢慢逼近,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回眸的笑意驀然僵在臉上,來的不是父皇,竟然是端王。

  楚靈芸怔怔地看向他,問道:“你來鸞鳳宮做什麼?”

  “這是我母妃的宮殿,我怎麼不能來,”楚縱歌也是驚訝,“你又來這干什麼,好像還特意打扮了一番。”

  楚靈芸立刻羞紅了臉頰,辯解道:“我聽說哥哥母妃的宮殿很漂亮,特意來這看看。”

  楚縱歌顯然不信,“鸞鳳宮可是最偏僻的宮殿,你不遠萬裡而來只為看看?”

  楚靈芸強硬道:“既然漂亮,自然是不辭萬裡的。”

  “這可是廢宮,”楚縱歌有些哭笑不得,“你走那麼遠的路來看一座廢宮,也是有精力啊。”

  楚靈芸不大自然地往前走了幾步,“廢宮也有廢宮的美,西戎有很多古跡都是廢棄的呢。”

  “你倒是很懂得西絨那一套,”楚縱歌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她,“其實鸞鳳宮的確有美景,只是要春日裡來最好,這秋天萬物蕭瑟,什麼也見不著。”

  “看來我是來錯了時候。”楚靈芸正想尋個主意趕緊溜走的時候,突然聽到又一陣腳步聲。

  皇上看著呆滯的兩個人,疑惑地皺起眉頭,“你們兄妹倆來鸞鳳宮干嘛?”

  兩人皆是一愣,異口同聲道:“隨便逛逛。”

  皇上撲哧一笑,“你們都是攢通好了的嗎,說吧,是誰把朕引到這邊的。”

  楚縱歌瞄了一眼楚靈芸,他是聽到消息後才匆匆趕到鸞鳳宮的,而她明顯是一副准備充足的模樣,肯定是她將皇上引過來的。

  楚靈芸受不住父皇和皇兄炙熱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是女兒叫父皇來的。”

  皇上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朕來做什麼?”

  楚靈芸腦子裡亂成一團,原先的計劃已經被楚縱歌的突然出現而打斷了,此時她定有想個理由隱瞞過去。

  楚縱歌一眼便瞧出她心中有鬼,試探道:“妹妹似乎是專門來鸞鳳宮看風景的。”

  皇上不解道:“秋天一到百花凋零,鸞鳳宮有什麼可看的。”

  楚靈芸答不上來,只好把話頭引到楚縱歌身上,“皇兄也來了呢,你來是做什麼的呢?”

  楚縱歌礙於楚靈芸在場,不方便將康貴妃絲帕上的事情說出,只好湊在皇上耳邊悄聲道:“父皇,借過說話。”

  皇上眼睛都在紅暈撲面的楚靈芸身上,壓根沒有聽清他的話,“誰跟你說鸞鳳宮有風景可看?”

  楚靈芸轉了轉眼珠,指向楚縱歌,“是皇兄說有風景而看。”

  焦灼不已的楚縱歌聽到她又將話頭引過來了,便兩手一攤,“我是和儀夫人的孩子自然覺得有風景可看,而妹妹就不一定了。”

  楚靈芸一時語塞,也說不出話來。

  皇上十分歡愉地笑笑,“其實也並不是只有你是和儀夫人的孩子,才能看到,芸兒多來幾次也能領會其中美感。”

  楚靈芸咽了口氣,剛才讓她從寢宮那邊坐轎子一直到鸞鳳宮不知行了多少路程,若是此次不成,以後便再也不來了。

  她揚唇一笑,問道:“父皇還記得和儀夫人長什麼樣子嗎?”

  皇上含情萬千的目光在她和端王臉上流轉,輕輕一笑,“朕永遠都不會忘記。”

  楚靈芸望向楚縱歌,歡喜道:“是不是和端王哥哥長得很相像啊。”

  楚縱歌撇撇嘴道:“我是男兒身,怎會像我。”

  “剛開始覺得像端王,其實更像你,”皇上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你呀,和她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楚靈芸心中冷笑連連,不過就是沾了和儀夫人的光,由母後所出長得也像她罷了。

  楚縱歌仔細瞧了她幾眼,沉聲道:“那日在長春宮一見,准王妃說妹妹長得很像我呢。”

  楚靈芸卻生出幾分不樂意,“怎麼能說我像男人呢。”

  楚縱歌逗樂道:“我的相貌也是高於一般男子的,難道還委屈你不成。”

  “我最像母後好不好。”

  “可你和太子也有點區別,太子和我也有區別。”

  “廢話,太子怎麼會像你。”

  “那你親哥哥怎麼會不像你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皇上含笑看了這對兄妹半天,才慢慢拍了幾下手,“好了,快別吵嘴了,外面風大,一塊回去吧。”

  楚靈芸嘟氣地把臉轉過去,楚縱歌見她這幅樣子,又有了新的玩笑,“妹妹打扮得這麼好看出門,是要去會誰嗎?”

  “沒有,我天生愛美,隨意出去一下都要好好打扮的。”

  楚縱歌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妹妹在西戎呆了三年,有無尋覓到良婿啊。”

  皇上聞聲也看了過來。

  楚靈芸一瞬間腦海中全是西戎皇帝的影子,“我要嫁給大秦的男兒,才不去那麼遠的地方。”

  皇上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對她的這個答案很是滿意,“朕看你去了三年回來之後,變得更加有女子味道些,還以為你在西戎戀上了什麼人,不過聽你這麼一說也放下心來,畢竟朕也舍不得你嫁去那樣遠的地方。”

  楚縱歌彎彎唇角,想來西戎皇帝那樣風流倜儻的風姿連個大秦來的小公主都降不住,真是白白浪費了那一副好皮囊。

  “端王哥哥幾時和准王妃成婚啊,”楚靈芸衝他眨眨眼睛,“妹妹還等著坐最好的位子呢。”

  楚縱歌打出他一貫的太極,“秋天冬天裡怪悲涼的,我們要舉行大婚還是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吧。”

  皇上輕扯嘴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的端王哥哥不知把此事拖到哪個猴年馬月去了。”

  “端王哥哥若是早些成婚,也不必讓皇嫂整天兩頭跑了,”楚靈芸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那樣小夫妻就可以永遠在一塊了。”

  “聽妹妹的話,看來是對夫妻生活極為歆羨啊,”楚縱歌低頭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不如我在王公大臣中為妹妹尋覓幾位選人,讓妹妹拉回一個駙馬,來體驗一下夫妻生活。”

  “這倒是不急,”皇上搖了搖頭,寵溺地看著楚靈芸,“芸兒嬌氣,多留一會在身邊吧。”

  太子嘔血之後,陳皇後接連喊了十數位御醫來到東宮,在宮殿外面排成一行,依次為太子看病。

  在最後一位御醫看完太子情況搖頭嘆息後,陳皇後勃然大怒,“你們都是哪裡請來的一群廢物,連這點小病都看不好,本宮和皇上留你們有何用,白白在這吃空糧。”

  一行老態龍鐘的御醫惴惴不安地跪下,“皇後息怒,微臣惶恐。”

  陳皇後顫抖著指指太子,“本宮不是讓你們惶恐,本宮是讓你們治好太子。”

  帶頭的御醫恭敬道:“微臣無能,太子中的是混了迷香的毒藥,此藥極為致命,恐怕是回天乏術了。”

  陳皇後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來人啊,等到三四個月後,把那賤人的孩子活活打下來,竟敢傷害我的孩子,我定要她感覺到比我多百倍不止的痛苦。”

  太子顫抖著伸出一只手來,“母後,快救救兒臣,兒臣還不想死啊。”

  陳皇後匆忙拉過那只蒼白的手,溫柔道:“你是儲君,怎麼能夠輕易死去,本宮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角落裡一位不起眼的御醫突然發話了,“這毒像是西戎那邊的,如果能找到西戎那邊精通醫毒的人問上一問,興許太子就有救了。”

  陳皇後略一遲疑,連忙喚來個太監,“你快去找公主,讓公主過來看看。”

  她回頭狠狠瞪了御醫一眼,“你怎麼知道是西戎的?”

  御醫含笑道:“微臣在和儀夫人還有康貴妃身上都見過此種狀況怕是西戎才有的奇毒。”

  陳皇後渾身一僵,眼底頓時結滿了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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