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曉夢闌珊(二)
“她說的對,就算是駙馬也得回大秦找,要西戎那些異族做什麼。”陳皇後附和道。
太子尷尬地摸摸鼻子,“駙馬還是得妹妹說的算,她若是喜歡西戎的也無妨。”
陳皇後白了他一眼,“你以為靈芸和你一樣百無禁忌,”她用懷疑的眼神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太子支支吾吾地說:“我……身子不舒服……遲了一會。”
陳皇後不大相信他,“你該不會又找舞姬了吧?”
“我沒有,”太子慌忙搖搖頭,“我最近在看史書,根本沒有時間看舞姬呢。”
陳皇後眼中閃過一抹嫌棄,“你要是有靈芸一半好就行了。”
“皇上駕到!”殿外一聲急呼,看來也是匆匆接駕。
殿內三人皆是一怔,手忙腳亂地把面色僵硬的緗荷推進旁邊的內室中,楚靈芸驚恐未定地平穩住呼吸,與母後對視一眼,正准備出門迎接聖駕時,卻不料皇上一只腳已經跨進門檻。
楚靈芸將面上的驚慌掩飾過去,恭敬行禮道:“……女兒參見父皇。”
皇上趕忙把她扶起來,圈在懷中左看右看一番,臉上寫滿了關心和擔憂,“你回宮了,怎麼不先到御書房來,好歹也派人來通知朕一聲,讓朕急急忙忙就趕過來了。”
楚靈芸在他懷中小小地掙扎了一下,“父皇,女兒進宮還沒換衣服,不好意思來御書房。”
“父皇看著你長大的,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皇上寵溺地捏捏她的下巴,埋怨地望了皇後一眼,“你也是,怎麼也不叫人告訴朕一聲她在長春宮裡。”
陳皇後含笑道:“是靈芸不讓臣妾說的,她想明日裡換件干淨的衣服去見皇上。”
“還明日?”皇上咬了咬牙,“幸好朕早些來了,不然明日才能見到你。”
楚靈芸嘟起小嘴,撒嬌道:“父皇,女兒好些日子沒見父皇了,心中很是想念呢。”
“父皇也很想芸兒,”皇上眼底泛起淺淺淚光,“芸兒在西戎過得好不好,朕感覺芸兒瘦了許多,難道是沒有好好吃飯嗎?”
陳皇後安撫道:“臣妾也覺得芸兒瘦了……”
“來人啊,”皇上朝門外喊道,“去備下晚宴,讓御膳房的人仔細准備著,就說公主回來了。”
太監眉開眼笑地說:“原來是鄱陽公主回來了,皇上的晚宴在哪兒備下呢?”
“父皇,”楚靈芸挽過他的手臂,“咱們三人許久沒有在一塊用膳了,不如就擺在長春宮吧。”
“就按公主說的,擺在長春宮,”皇上滿眼愛憐地握住她的手指,“好不容易從西戎回來了,可要多陪陪父皇。”
楚靈芸笑眯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女兒就天天呆在父皇身邊,父皇可不要嫌女兒煩。”
“怎麼會,”皇上揉揉她的小腦袋,“父皇巴不得把你做成個玉佩似的掛墜天天帶在身邊呢。”
今夜月色極好,碎鑽似的星鬥布滿了半邊夜空。薛榮華和楚縱歌順著信陽殿對面的小花園散步,木芙蓉的清香在空氣中越飄越遠,隨著晚風吹散開來。
“你派朱彤去查探晉王的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
楚縱歌失望地垂下雙眸,“一無所獲,太子府和東宮還有長春宮這邊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晉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在天牢裡死去了。”
“就像未央宮的康貴妃一樣,”薛榮華眼底,“鸞鳳宮的和儀夫人亦是如此。”
“都是被人毒殺的,”楚縱歌疑惑地皺緊眉頭,“陳皇後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本事,居然能夠下出御醫都察覺不出的毒。”
“可是朱彤察覺出來了,”薛榮華若有所思道,“難道是西戎那邊特有的毒物,只有朱彤這樣西戎的人才能看出來?”
楚縱歌沉默不語地走了幾步路,忽然見到遠處長春宮燈火通明,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宮殿,熱鬧得仿佛搭了個戲台子。
“有貴客臨門,陳皇後在設宴嗎?”
“這我就不大清楚了,”楚縱歌挑了挑眉毛,“長春宮一貫冷清,現在如此熱鬧非凡,怕是只有皇上才會在的場面。”
“華妃懷著龍胎,皇上晚膳一般都是在永樂宮用的,”薛榮華探過頭去,樹木掩映間中露出一方宴席,幾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堆在一起,她依稀能辨認出太子的輪廓,“是什麼樣的貴客臨門,能把皇上從龍胎那邊招過來。”
“我從未聽說過皇後有什麼請得動皇上的貴客,”楚縱歌整理了一下衣襟,“都已經路過宮殿了,如果不進去,怕別人看見了會說我們不懂禮數。”
薛榮華認同地點點頭,陳皇後一向不喜端王,別讓長春宮裡的人瞧見了讓她有機會大作文章,又惹來一陣風雨。
皇上親手為楚靈芸斟了一杯酒,“這是朕春日裡讓司酒局釀的,你最愛冰冰涼涼的東西,試試看味道如何。”
楚靈芸十分親熱地就著皇上的酒抿了一小口,只覺一股冷泉衝舌灌入喉嚨,她咂咂嘴巴嘆道:“司酒局的手藝真是不錯,女兒就好像是含了冰塊一般舒爽,只是這酒還沒有冰希酒冷。”
皇上含笑搖了搖頭,“那冰希酒喝下去一口骨頭都寒了一半,哪裡是你女兒家能喝的,小心胃裡積寒又要同你小時候那樣疼得在被窩裡打滾。”
楚靈芸羞澀地笑道,“女兒身體健康,小酌一口還是不打緊的。”
陳皇後順手把那酒杯藏在杯盤中,又斟了一杯果汁給她,“你還是順著你父皇的意思吧,才剛回大秦可別叫我們擔心。”
她略微一抬頭,看見楚縱歌攜了他的准王妃朝這邊走來,不由眼神黯然,露出不悅的表情。
“兒臣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太子殿下。”
皇上聽到了端王和薛榮華請安的聲音,眼睛卻還在楚靈芸身上,只含糊地應了一聲“起來吧。”
楚縱歌面色平靜地站起身,笑道:“皇後娘娘,兒臣與准王妃在花園中散步時,聽到長春宮中笑語連連,特意過來給皇後請安,沒想到是父皇與皇後在此設宴。”
“嗯,是皇上特意舉行的宴會。”陳皇後淡淡地瞟了他們一眼。
太子夾了片肉脯在嘴中嚼著,說道:“端王用過晚膳沒,要入座嗎?”
皇上與皇後若是正想留他們入席應該早就開口了,原本熱鬧融洽的氣氛被他的突然打擾變得冷漠寂靜起來,席上所有人臉上都醞釀著一種微妙的意味。楚縱歌低頭一笑,神情輕松道:“還請太子恕罪,我和准王妃已經用過晚膳,就不打擾皇上皇後了。”
看來這是皇後一家人在用晚膳,他這個局外人呆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楚縱歌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陳皇後身邊的女子,不由得呆在了原地,這位女子是誰,她怎麼長得這麼像陳皇後。
薛榮華看清女子相貌時也愣住了,她貼近他的耳朵悄聲道:“天啊,她怎麼長得和你這麼相像?”
“哪裡是和我?”楚縱歌沒好氣地彎彎唇角,“明明是和陳皇後長得相像。”
兩人心知肚明地互看一眼,這明明就是長得像和儀夫人柳呈芸吧,難道是皇上新納的宮妃?
楚縱歌輕笑著問道:“父皇,這位是?”
那位女子率先站了起來,對他嫣然一笑,“端王哥哥,我是芸兒,你不記得我了嗎?”
楚縱歌瞬間被原宿腦海中的記憶淹沒,眼前這女子是鄱陽公主楚靈芸,陳皇後的親女兒,太子的親妹妹。
一旁的薛榮華簡直哭笑不得,哪裡來的這麼多芸字輩的人,上一代一個柳呈芸,這一代一個楚靈芸,兩人恐怕是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是芸兒,”楚縱歌轉了轉眼珠,原宿似乎和這個妹妹很親近,“芸兒幾時回來的?”
“她是昨日回來的,”太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唇邊噙著笑意,“端王不知道嗎?””
“哎,太子切莫怪罪端王,”陳皇後幽幽道,“芸兒不是端王的親妹妹,端王自然不清楚。”
楚縱歌心下明白這是他們母子倆又在責怪他不關心妹妹了,他轉頭含笑看著楚靈芸,道:“你去西戎呆了三年,那兒好玩嗎?”
“好是好玩,就是飲食上有點難熬。”
楚縱歌點點頭,西戎和大秦在飲食上確實是大相徑庭,“你去西戎三年有了些什麼收獲?”
楚靈芸輕笑道:“我在西戎居住了三年,期間在各地游山玩水,領略了不少當地的風土人情。”
“芸兒有沒有到過西戎皇宮?”
“當然,”楚靈芸想了想,道,“我就是作為秦國的使臣去的。”
原來是借著使臣的名義到西戎游山玩水,薛榮華不由得翹起嘴角,這公主倒是有幾分可愛。
“咦,”楚靈芸睜大了眼睛,看向薛榮華,“這位姐姐就是端王哥哥的准王妃?”
“是了,”楚縱歌往後退了一步,讓薛榮華全身顯現在眾人眼前,“你皇嫂是薛宰相家中的嫡大小姐。”
傾瀉而下的月光灑在薛榮華茶白色的紗衣上,襯得她的皮膚愈發白皙細膩,泛著瑩瑩光澤,楚靈芸微微一愣,含笑行禮道:“臣妹參見皇嫂。”
薛榮華笑著說:“不敢擔,我還不算是王妃呢。”
“成為端王哥哥的王妃不是早晚的事情嗎?”楚靈芸端起一杯酒,朝端王示意,“皇兄大婚時一定要請臣妹。”
總算能在宮裡遇見一個不難相處的兄弟姐妹了。楚縱歌一臉輕松的愉悅,含笑道:“做哥哥的怎麼會不請妹妹,我不但會請芸兒,還要讓芸兒坐在最好的位子上呢。”
楚靈芸歡歡喜喜地拍手笑道:“那臣妹就多謝端王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