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簡單的葬禮以後,蘇宛白就帶著小晟睿離開了。

  蘇沐岩自始至終一言不發,而且說什麼都不肯離開那所公寓。當時蘇宛白並沒有多想,直到她和兒子在市中心找了一棟小房子安頓下來以後,才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記得臨離開時,她去找蘇沐岩告別,她坐在書桌旁一直低頭快速寫著什麼,並沒有理她。

  難道……

  蘇宛白一想到這裡,驚得一身冷汗。

  她交待兒子在家裡乖乖等著,打車回到了那所公寓。

  所有的佣人都被打發走了,空曠的公寓裡到處不見蘇沐岩的影子。

  蘇宛白去了那所墓園,蘇沐岩坐在墓碑旁邊,一只手緊緊握著一封信,而另一只手早已血肉模糊,地上醒目的一大灘血跡已經宣告了她的死亡。

  蘇宛白走近她,顫抖著伸出食指去探蘇沐岩的鼻息,果然,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小雨一滴一滴飄落下來,蘇宛白竟渾然不覺。她真是笨透了,怎麼早沒有猜到這樣的結局呢。蘇沐岩執拗得不肯離去的時候,她就應該把她帶在身邊,或者親自把她送回三個孩子身邊的。明明可以阻止,明明可以阻止的!蘇宛白自責地低下頭,狠狠咬著下唇。嘴唇破了,鮮血絲絲滲出,一直流到下巴。

  金熠寒死了,蘇沐岩緊跟著他的腳步離開了這個讓她痛苦不堪的世界。

  蘇華庚一家風塵僕僕地趕回來的時候,能看到的只有那個冷冰冰的墓碑。

  哭聲凄厲地劃破陰沉沉的天空,蘇華庚更是老淚縱橫,一度哭得昏厥過去。妻子孫小梅自始至終沒有流一滴眼淚,大女兒任性了一輩子,最終還是在花樣的年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只為追隨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

  “嬸嬸,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蘇宛白站到孫小梅身後,低聲說。

  孫小梅似乎失去了聽力,她只是木然地站著,渾身顫抖。現在正是盛夏,她卻猶如掉入冰窖一樣覺得被周圍濃重的寒氣包圍著,痛苦地無法呼吸。突然,她轉過身,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伸出兩只手死死掙住蘇宛白脖子。蘇宛白下意識地抓住她的胳膊,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要不是蘇沐茜眼明手快,蘇宛白怕是早就被勒得窒息。

  “你這是干什麼?”蘇華庚怒吼。

  “要不是她,我們的女兒根本就不可能碰到金熠寒,也不會為他而死!你這個喪門星,簡直該死。你害得我們遠逃國外,如今又害死了沐岩。今天我就和你拼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孫小梅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她硬生生地掙脫蘇華庚和蘇沐岩的阻攔,再一次向蘇宛白撲過去。

  蘇宛白似乎沉浸在某種情緒中不能自拔,她睜著空洞的眼睛看著未知的遠處。

  她又鑽牛角尖了,她感覺心髒被什麼狠狠撕扯了一下,生疼!

  也許嬸嬸說得對,她是個罪人,是她把蘇沐岩推到了痛苦的深淵,毀了她的一生。

  孫小梅像瘋了一樣用力掙扎著,想要靠近蘇宛白,雖然蘇華庚父女拼盡全力,可還是被孫小梅鑽了空子,她伸出手揪住了蘇宛白的頭發。此時的蘇宛白卻再也沒有逃離的打算,如果嬸嬸覺得這樣解恨那就讓她發泄好了。怒氣發泄出來,她哭了,那一切都好辦了。喪子之痛,猶如消肉剔骨,她感同深受。

  突然,孫小梅停止了手裡的動作。

  時間好像凝固了,所有的人眼裡都寫滿了恐懼。

  慕容傲天,冷傲如天神一樣的慕容傲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孫小梅的面前,他手裡握著的槍正抵著孫小梅的眉心。

  “你來干什麼?這裡沒你的事,滾!”蘇宛白冷冷地說。

  “她這麼對你,你還向著她說話?”慕容傲天眼底滑過一絲心疼。

  蘇宛白的衣服稍顯凌亂,頭發還被孫小梅死死抓在手裡。可即使到這個時候,蘇宛白還是沒有絲毫慌亂。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似乎這世間再不會有什麼事可以擾亂她的心智。冷血如她,卻又是他慕容傲天的軟肋。不管她怎麼對他,他竟然始終舍不得放下她。

  高貴如她,在蘇宛白面前,卻心甘情願地忍受著她的踐踏和折磨。

  金熠寒去世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裡的時候,他的嘴角竟然忍不住揚起一絲弧度。似乎連陰沉的天氣都變得晴空萬裡,周圍一切的景致都布滿了明媚的色彩。

  金熠寒死了,那是不是就代表他有機會了呢?

  一個權勢滔天的男人,竟然這麼樂意做另一個男人的替補嗎?

  他皺緊了眉頭,很快便舒展開了。替補就替補吧,只要蘇宛白願意回到他身邊,他做什麼都無所謂的。即使晟睿不是他的兒子,那又有什麼相干呢?慕容家有的是錢,替別的男人養一個孩子又有什麼相干呢?以後,蘇宛白還會為他生很多孩子,有那些孩子就夠了。

  “這是我們蘇家的家事,你少拿著你那一套來糊弄人!還不快滾?滾哪!”蘇宛白低吼,聲音沙啞黯然。

  慕容傲天咬牙咬牙垂下手臂,高大的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

  孫小梅被手槍嚇了一大跳,迷散的心智也終於恢復了大半。她後退幾步,躲到蘇華庚的身後,好像生怕慕容傲天一個不高興,再重新舉起槍對准她。有錢人總是任性的,她生來貧賤,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慕容傲天回頭看了孫小梅一眼,眼神裡滿是危險的底色,就像炸了毛的野獸。這個警告,足以保證蘇宛白的安全。

  這就夠了,慕容傲停留片刻,大步流星地朝墓地的出口走去。

  蘇宛白始終沒有看向慕容傲天的背影,她不敢,她害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抱住他。

  此時的她心力交瘁,只想讓一切都平靜下來。

  天空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蘇華庚扶著妻子,帶著女兒和兒子緩慢地離開了蘇宛白的視線。父親去世以後,蘇宛白就剩下叔叔這一個親人,可到頭來,她還是做了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不管怎麼說,對於蘇沐岩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她陪在蘇沐岩身邊,看緊了她,陪著她度過這段難熬的日子,那事情根本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這些,她根本沒有機會向他們解釋,就算可以解釋,也只會越描越黑。

  她一直小心謹慎地活著,卻總是會無意中傷害這麼多人。也許,她真的是個不祥的人,任何靠近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吧。

  心口一陣憋悶,她頹然蹲在地下,任雨水衝刷著她單薄的身體,還有,孤獨的靈魂。

  雨停了嗎?蘇宛白疑惑地抬頭。

  頭頂上有一把小小的藍色雨傘,回頭,小晟睿一聲不響地站在她身後。

  “媽媽,別難過了,你還有我呢。”小晟睿皺著眉頭的樣子像極了慕容傲天。

  蘇宛白摟過小晟睿的幼小的肩膀,低低地哭了。就在她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兒子卻始終站在她身邊。以後,兒子會慢慢長大,也許,會成為一個可以依靠的小小男子漢。想到這裡,蘇宛白終於笑了。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蘇宛白問。

  “我拜托佣人帶我過來的。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路上有一個叔叔想把我帶走,我沒有跟他去。他以為我像別的小孩那麼好騙嗎?哼,我現在長大了,跟我玩那些小兒科的東西,門都沒有!”小晟睿說。

  走出墓園,站在一旁的佣人阿福迎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蘇宛白問。

  “您打電話的時候提到過秋江,而我以前來過這附近,所以知道。”阿福低下頭,淡淡地說。

  蘇宛白眼底閃過一絲驚疑。

  金熠寒的公寓裡,所有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只有阿福怎麼都不肯走。她說自己是個孤兒,這麼多年一直孤苦無依,想繼續跟著蘇宛白,哪怕不拿薪水,也願意跟著她。蘇宛白沒有多想,就讓她跟著她們搬到了現在的小房子裡。

  阿福是個手腳麻利的中年女人,照顧小晟睿也是無微不至,蘇宛白一直對她很信任。

  “晟睿說的那個陌生叔叔,是怎麼回事?”蘇宛白問。

  “有人攔住了我們坐的出租車,想讓小少爺跟他走。我說不行,那人倒也沒有再糾纏,竟然放過了我們。”阿福輕描淡寫地說。

  蘇宛白看了小晟睿一眼,走近幾步,附在阿福耳邊輕聲說:“你和那個人根本就認識吧?”

  阿福一驚,眼角不由地抽搐了幾下,不過面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她微微一笑:“太太,您多疑了。”

  她的表情變化並沒有躲過蘇宛白的眼睛。

  如果她沒有猜錯,那個陌生人應該是慕容傲天派來的。不過依他的脾氣,完全可以劫走小晟睿,可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想悄悄把小晟睿帶走去做親子鑒定,先確認一下他是不是他慕容傲天的兒子。

  心底裡一團怒火漸漸升騰起來,原來,那天她說的氣話他當真了。他始終是不信任她的,小晟睿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他還是不放心。他口口聲聲說不介意蘇宛白經歷過什麼,看來,他還是介意的。

  “阿福,你現在被解雇了,離開我們吧。”蘇宛白說。

  “太太,我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您怎麼……”阿福滿臉委屈,說著就開始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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