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盛世1

   柯宴強自支起身子,拂袖怒道:“你今夜來找我,便是要說這些無聊話?那恕本官就不便奉陪了。”

   衛青鋒哈哈一笑,搖頭道:“其實我早就想來找柯大人議個清楚,但是苦無一個好時機罷了。”他說到這裡,微微一笑著喝口女兒紅,再咂舌道:“前幾日……柯大人在城外不起眼的客棧,會了一個來自北方四國的商人,此事被我手下無意正好撞見,我一時心底裡好奇,便……便使人一道跟了上去。”

   柯宴瞳孔驟然收縮起來,他只聽到“北方四國的商人”幾個字,心頭便叫:“壞了,莫非是那事情敗露了?”轉眼慌亂的四處瞟過去,下人們早已被他吩咐著出了前庭,眼下這前庭內空寂的緊,他不著痕跡的將酒杯放置在石桌邊,耳聽著衛青鋒繼續道:“後來……我們追上那個商人,他初始鎮定自若,自稱名叫祿德泗,乃是北郡的望月城人氏,哈哈,那祿德泗生得好一幅蠻子的面孔,偏偏說話裡漏洞百出,柯大人,你說這人可疑不可疑?”

   柯宴唔的一聲,回過魂來道:“你……將那人怎麼樣了?”

   衛青鋒嘿的一笑,淡笑道:呼“柯大人何必著急,好戲還在後頭,那祿德泗雖是個蠻子不假,但是生性狡猾多疑,口風又甚緊,我的手下從他口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的訊息,無奈之下只能搜身,那祿德泗一身打扮普普通通,身上面,懷裡衣兜中沒有任何出格的事物,倒是好生可惜。”

   柯宴聽得明顯松了口氣,又將右手從桌面上抬起扶著美髯,沉吟不語,衛青鋒將他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接著又眯眼笑道:“不過麼……後來我手下無意從祿德泗的間找到個少見的女式金環,那祿德泗開始百般狡辯,可一見那金環落入我手中,竟是吭也不吭一聲的咬舌自了盡,這事情可又變得更加有趣了些。”

   柯宴悚然一驚,險些跳起身來,顫著嗓音脫口道:“你……你……你竟然將那東西拿到了?”

   柯若紅靜悄悄的躲在花叢之下,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聽出些不對勁來,堂上的衛青鋒雖然一直笑嘻嘻的說話,但是……他每說多一句,爹爹的臉色便難看幾分,直到他說出金環的事情,一向沉穩有余的爹爹竟然忍不住轟的站起身,差點將面前的石桌都給掀了出去。

   柯若紅小心思裡不懂得朝廷廟堂之爭,也不明白什麼裡通外番,乃是怎麼樣的天大罪名,可依然能品味出師哥他口中所說的話,正是爹爹心頭的忌諱,爹爹顯然是被師哥拿住了什麼把柄在手。

   衛青鋒飲一口酒,嘆息著笑道:“拿是拿到了,可那小小的環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一個死物拿在手中根本起不了半分的作用,我每日裡拿著這環在手,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刻,卻是……卻是碰到一件怪事。”

   柯宴呼吸稍稍平順,待得聽到後半句,卻又是提心吊膽的怒喝道:“你若要開口說話,便一氣說完就是,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半藏半露?”

   衛青鋒哈的一笑,心想:“果然漸漸沉不住氣了。”便笑吟吟的道:“今日清晨,我身邊有位小姑娘看這金環不順眼,出手便要毀去它,她手勁用的大了些,沒料到竟然將這環折為了兩截,原來……秘密全藏在環的空心中,裡面飄出來一塊布卷,上面用蠻子語寫道:‘朝中亂像已成,速速兵南進!’幾個大字,柯大人,你又作何解釋?”

   柯宴聽到這裡,臉色已是死灰一般的沉寂,他心頭一狠,右手手腕不經意的一抖,將端放在手邊的一個酒杯便被震落地面上,出叮的一聲脆響,若是在鬧市中,這一聲響也不過如同蚊蟲的哼哼聲眨眼即過,但此刻卻是靜夜,柯府中萬籟俱寂,這一聲杯落地面聽得是如此突兀。

   這一響方過,前庭外的各個角落裡一齊湧出幾十個漢子,俱都是家丁家將模樣打扮,手持著亮晃晃的鋼刀躥了出來,衛青鋒卻是早有所峙,身子好像一個飄忽忽的影子一般,身隨影動,徑直飄到了柯宴的面前,右手間一陣閃亮揮起,那些家將們還未湊到近前,再看清楚時,便一個個呆若木雞,頓時停下了身子。

   他們只見到衛青鋒一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中卻是好整以暇的持著一根明晃晃的玉白笛子,笛尖此刻正無巧不巧的頂住了柯宴的咽喉,微微力透而出,將柯宴擠得滿面通紅,呼吸困難。

   眼前景像變幻極快,快得柯若紅險些驚叫出聲來,她想不到爹爹請師哥喝酒,卻是早已埋伏下了刀斧手,而她更是知道,自己心儀的師哥乃是天下少年英俠的魁,一身功夫早已臻於化境,眼下他顯然也早有准備,一瞬間便將爹爹拿在了手裡,府中的家將們投鼠忌器,只是半圓的圍住了他們倆,卻不敢再踏前一步。

   柯若紅霎時如被雷火擊中,死死的捏緊自己的小拳頭,將輕唇咬破,此刻她年幼的心裡好一番痛楚的猶豫不定,她自然不忍心見到爹爹被人所害,但是……卻也更不情願師哥他折損在爹爹的手裡,這眼下劍拔弩張的二人,其中一個是自己最最尊敬的爹爹,另一個……卻是自己芳心早許的師哥愛郎,這二人在她心頭一般重要,也一般貼心,無論哪一個受到傷害,都能讓她瞬時崩潰。

   衛青鋒將手中的玉笛收回來些,不禁哈哈大笑道:“柯大人,你也恁的沉不住氣了罷,漫說我此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就算我手無縛雞之力,可我身份如此特殊,你道不怕在自己府裡害了我,消息泄露出去,難對天下悠悠眾口麼……嘿嘿,實話與你說了,我來之前早已交代過從人,若我今夜稍有意外,他們也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我看……我們還是好好坐下喝酒才是正經。”

   他一邊說話,一邊有恃無恐的將手中的玉笛橫放在石桌邊,然後取過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放在唇邊慢悠悠的飲了一口,啊的一聲,渾然不將身邊圍聚的二三十人放在眼底,那些家將手中持著鋼刀,屋檐下的燈籠隨風輕擺,燈光照射在鋼刀上,出森冷的寒芒。

   柯宴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左右打量好整以暇的衛青鋒幾眼,才遲疑的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待得那群家將一一退出院門口,柯宴回過頭來,輕吼道:“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衛青鋒抿嘴淺笑道:“我可不是御史言官,朝中的官員們品行如何,這些自有別人來評斷,我都管不著……”話說到這,他的臉色驀地一冷,轉顏道:“可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巨大的疑問,想要請柯大人給解解惑。”

   柯宴咬牙道:“你……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

   衛青鋒回過頭來,瞪著柯宴那貫為端莊寶相的國字臉,一字一頓的道:“柯大人能否告訴我……我爹娘,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

   柯宴聽得一愣,繼而嘿嘿獰笑道:“你爹娘自縊身亡,這事朝中天下人人都知,怎麼會來問我?”

   “胡說!”衛青鋒怒吼一聲,握拳道:“我爹娘是何等響當當的人物,他們意志堅定,從來都教導我說對事對人不可輕言放棄,要說他們自縊尋死,我是第一個不會相信!”

   柯宴深吸一口氣,慢吐出來嘿嘿笑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沒有半點法子了。”

   衛青鋒怒瞪雙眸,忽然緩緩道:“你說說……我爹娘……是不是你下手害死的?”這幾個字雖然說得不重,但是聽在柯若紅的耳朵裡不吝於方才的雷鳴之聲,她只覺得腦中轟的一下,頭暈目眩的只是想:“我爹爹害死了師哥的爹娘?我爹爹害死了師哥的爹娘?這……這怎麼可能?”

   柯宴悠閑的撫須道:“駙馬爺說這話可有什麼證據?無憑無據的,可莫要血口噴人。”

   衛青鋒冷笑道:“你可能並不知道,幾個月前我一回朝,便一直在懷疑你,所以……我前次故意對你露出口風,說我家中有一個寶藏埋在院內,埋了一些想不到的秘密,沒料到……你果然聞風而動,沒幾日便派人出去了呂梁山,嘿嘿……我一路命人緊跟不輟,將那呂梁山的獵戶榮三給捉了回來,他親口承認,正是你的家將唆使他去我家中放火,你若是心中沒鬼,為何……要命人去我家裡放火,又為何要去捉拿榮三,尋他問話?”

   柯宴聽得一愣,驚怒道:“原來是你派人捉走了榮三,哼!看來我倒一直小瞧了你,我一心以為你是個貪香好色的紈绔子弟,在外帶兵也不過仗著父母的余蔭而已,得到軍中將官們的愛戴罷了,我卻是走了眼,不過……你爹娘之死,可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衛青鋒氣恨的一拍石桌,桌面上酒水濺起滿地都是,他呵斥道:“還不承認?自從捉了榮三之後,我便篤定你心中有鬼,但是卻想不明白……我爹娘到底有何地方得罪過你,致使你要這麼千方百計的陷害他們,此次……我從吐蕃國返程之時,無意間……聽到了一段往事,說的是十多年前朝廷二王爭霸,北郡幽州城內有一戶姓柯的望族大閥,因為牽扯在這件事情,被人一夜之間滅了滿門,前幾日……我又聽見那宮中的李尚英無意間叫了聲表姑父,這事情在我心中便慢慢的串成了一根線。”

   他說到這裡,垂頭見柯宴的臉色變的又黑又紫,抬手飲酒,酒水卻是順著衣袖滴落下來還不自覺,衛青鋒硒然道:“柯大人也姓柯,祖籍是北郡幽州城,也許……柯大人便是當年被滅門那柯家的後裔吧,柯家被滅全是因為朝廷王位之爭而起,我若事那家的後人,難免也會心懷怨懟,耿耿於懷,繼而……開始仇視整個皇族,如此一來,柯大人這番裡通外族的事情便說的過去了,只不過柯大人你雖與北方四國互通消息,可惜……奈何朝中有我爹爹坐鎮,北方蠻子們依然是半分討不到好去,因此……他們便趁前次和談之機,暗命你下手除掉我爹娘,是不是這樣?”

   衛青鋒說到最後,幾乎是厲喝出口,此刻正好空中一個炸雷響起,驚得一旁呆若木雞的柯若紅倏地回了魂,她急切的轉頭看去,見到衛青鋒已不知何時站起身來,整個身影都將爹爹籠罩住,頭顱微微俯下去,近近的逼視住了爹爹,雙拳緊握與胸前,顯然是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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