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竹凳臥睡
史艾可咯咯一笑,低聲道:“秦師伯,是我哩。”
秦東堂哦的一聲,放松下來柔聲道:“是可兒小丫頭啊,你又來伺候秦師伯啦?師伯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沒有對不起我們家小九兒,你怎麼就是不聽,外人要是聽見鼎鼎大名的丐幫幫主的乖孫女來伺候我這個老頭子,可叫我們點蒼劍派和我這老頭子的老臉往哪擱喲?”
史艾可嗤的一笑,嬌聲道:“秦師伯,你看看,可兒給你帶誰過來啦?”
秦東堂心頭微微一驚,睜眼再仔細看過去,便見到可兒歪梳的短髻上湊過來一張男子的面孔,那面孔依稀裡英俊不凡,面上盡是激動孺慕的神色,秦東堂瞪大自己的眼睛,兀自不相信的抹了抹雙眼,虛仰腦袋哆嗦道:“九……小九兒,我……我這不是做夢麼?”
衛青鋒哭道:“師父,是我,是小九兒來看你來啦!”
秦東堂聽個真切,騰地坐起身來,顫動著手臂拉過去道:“真是小九兒,你果然還好好的活著,老天有眼,老天爺有眼啊!”兩人自從武當山分開,距今不過月余時間,但是在這對師徒心中不吝於過了經年之久,此刻相見心頭彼此都不由唏噓不已,說不出話來。
史艾可在一旁抹了抹眼角的珠淚,脆聲笑道:“秦師伯,衛哥哥,你們師徒相見應該高興才對呀,怎麼……說著說著哭起來了?”
衛青鋒抑制住心頭的激動,哈哈笑道:“師父,小師妹此刻就在洛都城裡,她……她……我這就帶你去見她!”他本想說起婉兒懷身的事情,只不過史艾可坐在旁邊的床沿上,他一時不好意思提及。
秦東堂激動的哈哈笑道:“正好,正好,我這就跟你去。”
清晨客棧內安靜的很,衛青鋒與秦東堂這般又哭又笑的說了幾句,不覺將其余房間中的人都吵了起來,秦東堂顯然心情大好,史艾可在一旁伺候著他穿戴整齊,便叫鄧先笛等人收拾好一道去洛都。衛青鋒跟在師父的身邊,也學著可兒那般伺候師父,只不過他做了沒幾下,便被史艾可斥為笨手笨腳,推了出去。
待得眾人收拾整齊,一道出門商量著准備雇馬前行,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九弟……你等等。”衛青鋒轉回頭來,忽然眼神一驚,忙不迭的跑過去道:“天豐師兄……原來你也來了,對不住我昨夜裡事情繁多,竟然沒有看清楚你在。”
天豐抬起頭來,見到衛青鋒一臉自內心的喜色,不禁也笑出來道:“九弟……你……你不怪我?”
衛青鋒聽得一愣,恍惚過來道:“天豐師兄你是說武當山上的事情麼?嗨……你打我那一掌分明就是無意,是我自己要上去擋那一下,怎麼怪得到你的頭上,再說了,此刻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麼,要不是天豐師兄你手下留情,我早就落在大江裡人事不知,喂了魚腹了,哈哈!”
天豐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他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瞥了衛青鋒一眼,嘴唇嗡動一番,衛青鋒回頭看了看師父已經登上馬車,便道:“天豐師兄,你若是不忙的話便跟我一道去洛都看看,上次你在武當山上請我喝酒,這次我怎麼也要好好的請回你來。”
天豐聽得神色一動,復又黯然道:“師父讓我早去早回,我總是忍不住要來看看你是否安然無恙才能放心,九弟……你跟我過來,我有幾句私下話要跟你說說。”
一會還有一個大章節,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更到萬字以上。
另:蒼穹笑我沒看過,不過有時間我會去看一看,現在情節只能隨著推進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靈感。多謝大家!
衛青鋒跟著天豐來到客棧後院的院牆外矮樹下,這裡荒無人煙,清晨的朝陽還未顯身,露水帶著絲氣纏上了樹枝樹頭,再滴下到兩人的身邊和頭臉胸襟上,浸入肌膚下微微冰涼。
衛青鋒轉眼見到他此時的容貌,不禁心頭微微一呆,這眼前的天豐駐滿胡須,頭凌亂,若不是這一身武當派的太極道袍頗為顯眼,自己一眼之下真是難以分辨出來,他心頭嘆了口氣,暗自有些明白天豐要對他說些什麼。
天豐痴痴看著遠方的樹枝,渭然道:“九弟……咱們認識已經快有一年了罷。”衛青鋒心頭默默盤算一番,點頭道:“正是。”
天豐又道:“愚兄還記得與你結識那一晚的情形,那一日……齊天派的山頭上響起陣陣號角,我派中弟子得知之後,便告訴了我師父,師父把愚兄叫過去,讓我去一探究竟。”
他說到這裡,輕輕的嘆了口氣,又道:“愚兄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那一夜的事情,那天……若不是九弟你和秦師妹隱在齊天派寶塔的窗外,愚兄和那洪崁離洪師叔便要雙雙喂於劉衝師兄的劍下啦。”
衛青鋒搖頭道:“我也不過張是適逢其會,那次我正是奉師父之命下山修業積善,我到那寶塔之後不久,天豐師兄你才潛入過來,若不是知道你來了,我便會早早的露面制住那位劉衝師兄,不過那劉衝性格太過陰狠毒辣,詭計不斷,說不得……我進去也一樣會著了他的道。”
天豐苦笑道:“九弟你聰明過愚兄多多,那劉衝再怎麼智謀不凡,也定然比不過你。哎……其實那夜我最最難忘的還不是你救下我和洪師叔的性命,而是……而是聽到了洪師叔和北鬥旗丁掌門的妻子葉若碎之間的往事。”
衛青鋒的心頭也唏噓不已,洪崁離與葉若碎之間懵懵懂懂的情事,直到他事後在北鬥旗內聽到葉若碎本人完整敘說,才大抵想個明明白白,因何洪崁離難忘葉若碎,十九年來分毫也不改變,甚至為了他們母子險些送了自己的老命。
天豐道:“洪師叔他說,當年他在大江邊上遇見了葉若碎,便拜求他的結義兄長丁晚成去葉家提親,可沒料到……後來正是這位結義的兄長娶了自己心儀的女子,因此痛苦不堪。”
衛青鋒心頭微微有些感慨,點頭道:“嗯,不過這事情還不是這麼簡單。”他說到這裡,將自己在北鬥旗內聽到的故事對天豐又簡略的講了一遍,天豐痴痴呆呆的看著天邊的白雲,訥訥道:“是這樣麼……?”
隔了好一會,他才回神道:“洪師叔他因為葉若碎的事情,憤恨世人憤恨一切,最終……作下了好幾件讓他後悔終生的事情,他……不但一掌打死了自己最最敬重的結拜大哥,而這事情更害的他自己差些走火入魔,功力全廢,九弟……你說說,他在自己的寶塔內掛滿了葉若碎的畫像,卻又過得了一天的快活日子麼?”
衛青鋒沉吟道:“這個……這個……”
天豐咬牙道:“九弟,愚兄自小就被師父定下了一門親事,對方人家是門當戶對的峨眉劍派,這件事情愚兄過去沒有和你提及過,那位岳靜師妹本是峨眉劍派的大師姐,和愚兄正好身份相當,不過……愚兄卻從未見過岳靜師妹,直到那日在少林寺中比武招親,愚兄才是第一次認識了岳靜師妹。”
他說到這裡,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旖旎,沉沉的又道:“當時愚兄想,原來這岳靜師妹生得這般的美貌如花,與她過一輩子……嗯,或許也是好的。”
衛青鋒聽得心頭一沉,知道他終於說到主題上來了,不禁抬頭說話之際,天色已經漸漸明亮,就連天邊也泛出了一絲血紅,眼見就要日出。
天豐道:“後來……愚兄大婚之時九弟你風塵僕僕的趕過來,愚兄的心頭是又開心又激動,暗自想人生美事都被愚兄一人給占足了,卻沒料到……這場婚宴卻是禍亂叢生,而愚兄更是一失手……將九弟你打下了武當山的山崖。”
他說到這裡,語氣微微激動起來,轉過身來捏住衛青鋒的胳膊,手掌力透而出,咬牙道:“愚兄當日心頭後悔不迭,恨不得……自己也陪著你一道跳下山崖去,和你一道死了才算能心安理得,一了百了。”
衛青鋒抬眼見此刻的天豐面色微帶一些猙獰,仿佛那日的事情好像一個魔魘一般籠罩在心頭,衛青鋒心頭不禁感動,輕聲道:“天豐師兄,你這又何必……”
天豐搖頭搶道:“接著……岳靜師妹卻又痛不欲生的扯掉了新婚的淡妝,對天下間豪傑說到,你既死了,她便不能嫁給旁人,而是……而是願意給你去剃度出家,給你守一輩子活寡,愚兄當時聽得呆若木雞,一連串的打擊讓愚兄根本透不過氣來。”
衛青鋒皺著眉頭,看見天豐說到此時,眼瞼已經潮濕了一片,卻又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只在心頭暗暗氣恨自己:“衛青鋒啊衛青鋒,若不是你自己招惹了岳師姐,天豐師兄他又怎麼會如此痛苦?”
天豐吸氣道:“事後武當山大婚無疾而終,愚兄將自己關在房中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心中一時想:我打死了九弟了,我天豐不是好人,竟然恩將仇報,怪不得……怪不得岳靜師妹她不願意嫁給你。一時又想:岳靜師妹她為何願意給九弟守活寡,她……他們之間早已認識了麼,這下子我天豐活在世上還有什麼面目,天下英雄莫不嘲笑我,譏諷我——天豐害死自己最好的兄弟,又丟了自己未過門的夫人,徒然成為別人家的笑料。”
衛青鋒見天豐面色抽搐般的擰到了一起,心頭也是不好受,大聲道:“天豐師兄,你醒醒……你沒有害死我,也……也沒有丟了你未過門的妻子,岳師姐她眼下……眼下就在洛都郊外,你若去找她,與她好好說說,她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天豐奇怪的抬起頭來,睨視住他道:“後來我聽說你安然無恙的回到洛都,我便忍不住要跟著過來,一來想要真真看到你平安無事才好,二來……也是要與你了結這段事情,九弟啊,這一路來我想了很多,我其實最最害怕的……是成為一個好像洪師叔那樣的悲情人物,明明知道葉若碎對他流水無意,心甘情願的嫁給他的兄長,他卻偏偏每日裡痴心妄想,想要下手奪回葉若碎,想要找自己的兄長報仇,這種嗔念漸漸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一旦報仇無望,又或真的手刃仇人,他就會被抽空成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變得一夜白頭。”
天豐低聲道:“九弟,岳靜師妹她就像是葉若碎一般,心甘情願的要給你守寡,甚至是……為了害怕師門追究,害怕江湖人物亂嚼舌根,她竟然寧願剃度出家,做個清心無欲的苦尼姑,如此來成全我們武當派的顏面,我天豐又如何能做洪師叔那樣睚眥必報的人,現下你安好沒事,我心裡的石頭漸漸放下來了,可又有另一件事情讓我無比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