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路途主僕交鋒

   沉寂半響,突然,寂靜的車廂內冒出這麼一句。

   還在自己思緒中的單斐猛然被嚇了一跳,頓時新如擂鼓,冷汗津津,明明自己忠誠無比,卻突然有種背叛被抓包的感覺,連呼吸都不通暢了。

   冷靜半晌,這才沉聲回到:“是的,大少回帝都前曾經來見過我一面,只是言語中多有輕慢,似乎篤定這次回帝都便能將您拉下馬一般。”

   滿意於單斐的誠實,顧行安眼底劃過笑意,伸手摸了摸睡得正香的沈念離的臉,掌下柔嫩的觸感讓他心情愉悅:“自不量力的東西,下次再來找你,若吩咐你辦事,你只顧應承下來。”

   “是。”

   “記住,背叛我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帶著淡淡笑意的口吻中,有著不容忽視的強勢與冷酷。

   單斐點頭,他比誰都清楚。

   大約是路途有些長,沈念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之時,車還平穩的在路上開著,只是她自己,卻仿佛一只八腳章魚,將坐在旁邊的顧行安纏的死死的。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她兩頰緋紅,窘迫的恨不得有個地洞讓她鑽下去。

   一個竄起,從他懷中跳了出去,帶動的身上的抱毯都落在了地上。

   顧行安感覺下顎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懷中的小女人一陣掙扎,便脫離了開去。

   懷中涼颼颼的,原本她抱住的位置,溫熱和柔軟,此時卻是涼意逼人空落落的,忍著下巴的疼痛,心底卻是空落落的。

   沈念離捂著腦袋整個人趴在座椅上,疼痛讓她的淚珠不由自主的逼出眼眶。

   長長的睫羽上染上一陣濕氣,轉過身去,嘟著嘴,眸中霧意滿滿控訴的瞪了顧行安一眼,哀怨而嬌氣的語氣冒出來:“你下巴是鈦合金的麼,那麼硬。”

   顧行安一愣,還在緬懷懷中的溫軟,便被這一聲嬌滴滴的埋怨給擒住了注意力。

   有些好笑,卻故意板著張臉,揚了揚手中的資料:“你睡著了跟個猴子似得攀著我不放,還撞了我一下,現在卻控訴我的不是,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每說一句話,沈念離的頭都垂下一分,到最後,簡直羞愧的不敢抬起頭。

   眼角余光落在車窗外快速飛馳的景色,連忙轉移話題:“怎麼機場這麼遠啊,還沒到……感覺這麼開下去,都快到帝都了。”

   看著她嘟著嘴一臉不爽的樣子,顧行安薄唇微揚,干脆收起手中的資料,認真的點了點頭:“恩,說的對,單斐,直接開車去帝都。”

   “是,二少。”坐在前排的單斐點頭應聲。

   沈念離心頭猛的一驚,連忙開口嚷道:“別啊,這樣到帝都,那賭石大會早結束了。”

   A市在南,帝都在北,這樣開過去,沒個一天一夜是開不到的。

   “那我們坐飛機?”挑了挑眉宇,顧行安臉上帶著揶揄,仿佛增加可信度的點點頭:“我可是充分尊重女士的意見的。”

   沈念離欲哭無淚,看著他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被耍了一頓,卻不能開口反駁,只能恭維道:“顧二少真是紳士典範,尊重女性的好男人,我們還是坐飛機吧。”

   看著她一臉糾結的模樣,就好似一只受欺負的小兔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發頂。

   看著她投來的疑惑目光,掩飾一般的轉過頭去。

   “你的頭發亂了。”

   聽著腦後沈念離慌亂而窘迫的驚呼,顧行安難的陷入沉思。

   這種感覺,歲月靜好,美好而不真實。

   最關鍵的是,他貪戀這樣的美好。

   看來,他要重新審視一下這個女人了。

   **

   顧行樂信步走進一個禪室,裡面是奶奶的靈位所在。

   一個蒼老而佝僂的陰鷙老人正坐在靈龕面前,指尖夾著一炷香,靜靜的俯首作揖,然後將香插入糯米之中。

   顧行樂驚覺,這個顧家的大家長,宛如永遠扛著天際的高大老人,不知何時已經開始變得佝僂,變得瘦弱。

   是他回來的太少了麼,明明記憶中的這個男人。

   頂天立地,高大威猛,好似天大的事情,都有那堅實的肩膀承擔。

   “什麼事?”蒼老而沙啞的聲線在寂靜的室內響起。

   顧行樂一驚,連忙回過神來,沉聲回道:“彭家老太太又來了,好似不知道從哪裡知道小六回來的消息。”

   “哼。”顧渡河冷哼一聲,充滿閱歷的眸中銳利若喋血之刃:“還能有誰?”

   顧行樂一驚,想到那個弟弟陰鷙而沉默的雙眼,臉上閃過不相信,語氣有些急促:“不可能吧,畢竟我們顧家的家訓可是……”

   “假借他人之手,倒是聰明了一點,只可惜痕跡太漏,手段太低。”

   顧渡河評價的聲音很平淡,不見絲毫的波動,可見那種手段有些看不起,領著顧行樂走出禪室,親手將移門關上,一邊踱步往外走,一邊感嘆的口吻。

   “到底是他母親帶大的,一股子姨太太宅鬥風氣,沒個大格局。”

   言語中的嫌棄顯而易見。

   “走吧,我去會會瞿雪淓。”

   顧家的老宅坐落於帝都皇城根後邊的正北位,地界不小,也算的上是古董一級別的,當年他們一家子出了國,這房子也做過作戰指揮部。

   當年還是青蔥少年的顧渡河顧老爺子,懷揣巨款,帶著偷渡回來的生產線,得到了高層無與倫比的最高等級的接待,不僅還回了老宅和祠堂,還特遣一隊工程隊,幫忙修繕房屋,惹得顧渡河感動無比,從此後便是一顆紅心向種花家了。

   婉拒了大哥顧渡洋和二哥顧渡湖的邀請,自此扎根。

   顧渡河滿腹經綸,憑著一股子韌勁,幾十年間,早已從默默無聞的顧家紈绔,變為人人聞之變色的商場修羅,只是,自從愛妻離世,已然沉寂多年,許多年輕的小輩,也不過只聽過他的大名,並未親身經歷過那種恐懼。

   顧行言是聽著老爺子的事跡長大的。

   所以看著那個老人腳下生風,氣勢凌厲走進來時,連呼吸都變得幾不可聞。

   瞿雪淓自然也看見那個穿著古色儒衫,每走一步都氣勢非凡的顧渡河,明明已經是垂暮老人,給她的感覺卻依舊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子。

   只見他目不斜視,步履急急,多余的眼神都不曾落在瞿雪淓的身上,徑直越過他去,穿堂風吹起他的袍角,上下翻飛,氣勢非常的落座在這正廳的首座上。

   顧行樂緊隨其後,儒雅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只是看見站在門口的顧行言時,眼底暗光沉沉,到底是湮滅了過去。

   這個兄弟,怕是以後只能生分了。

   “彭家妹子今日過來,是有何指教啊。”蒼老的聲線帶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睥睨的看了一眼瞿雪淓,以及她身後正瞪著一雙眼,惡狠狠看著他的一雙兒女。

   這話算是戳中了瞿雪淓的肺管子。

   他的好孫子廢了自己的獨根孫兒,他竟然還在這裡用這種陰測測的語氣跟她說話,難不成,他是要包庇顧行安麼?

   想到這裡,瞿雪淓再也坐不住,手中玉拐一杵,猛地站立起來:“我來此的目的,顧家主當真是不知道麼?”

   與顧渡河口中的彭家妹子不同,瞿雪淓直接厲聲喊道‘顧家主’。

   顯然已經打定主意來興師問罪了。

   果不其然,顧渡河的臉色猛地一沉,陰鷙的眼神掃向瞿雪淓,一股靜謐而壓抑的氣勢緩緩鋪開:“既然你我心中都清楚事情的真相,只問你還有什麼臉面來我顧家撒野。”

   袖子一甩,氣勢非凡:“瞿雪淓,你怕是忘了,杜清鐸是怎麼死的?”

   瞿雪淓呼吸猛地一窒,腦海中回憶起那個男人被槍決時顧渡河的陰沉的眼神。

   “行安這孩子隨我。”顧渡河咧嘴一笑,蒼老的面龐上皺紋交纏,配上那陰沉的眼神,為那張蒼老的臉,染上詭異的色彩:“為了自己的女人,總是要有點骨氣才對。”

   平日裡總是訓斥自己的婆婆今日面對這個老頭子時,卻仿佛啞了口的炮仗,一聲都炸不響,周雅莉不由得心裡又是著急又是埋怨,顧不得彭榮書在旁邊拉她的胳膊。

   一個推搡便跳了出來,也不顧場所的嚷道:“顧家的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兒子就這麼算了麼?他可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被廢了是什麼概念你們難道不知道麼?難道就你們顧家的孩子是孩子,我彭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麼?”

   瞪著通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無表情的顧渡河。

   周雅莉自然聽說過這個老人的傳奇事跡,只可惜,她並不以為然,她就不信了,這麼眾目睽睽之下,這個所謂的修羅能將她怎麼樣。

   顧行樂看著不自量力的周雅莉,仿佛在看一個小醜,眼睛裡盡是憐憫。

   彭榮書心裡著急卻又覺得暢快,他早就看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顧家不順眼了,顧博嶺總是打壓他們彭家的生意不說,顧博錦還搶先娶走了他最愛的女人,生了幾個龜兒子還各個都跟他們彭家過不去。

   周雅莉的撒潑簡直撒到了他的心眼裡,難得的看著他這個傻老婆還有些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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