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到底什麼意思
顧行安看著那個微微顫抖的身軀，被長發遮掩住看不清表情的面容，白皙的手緊緊的抱住頭，小聲的啜泣著，就好似受傷的小動物，躲進自己世界裡，暗自傷懷。
未必？
未必難過？或者說是，未必好過？
許是因為喝醉了，膽也大了。
將她的發絲撩起，重新披散至背脊，手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發頂，溫熱的掌心暖著她的心。
“既然日子不好過，還這麼要強做什麼？”
望著那張蒼白的臉，顧行安難得怒意全消，留下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沈念離伸手撫上近在咫尺的俊顏，迷蒙而純情的雙眼中，帶上些許疑惑。
就是這個一直在欺負她的男人，竟然會在最危急的時候，救了她，甚至還向她提出了結婚的要求，將她從凄慘境地裡拉扯出來，不由自主的心底裡有了一股期盼。
人是群居動物，追尋溫暖的本能此刻主導了情緒。
“我可以相信你麼？”
“當然。”
翌日清晨。
熟悉的晨鐘敲過了九下，原本蜷縮在被褥之間的人，不自在的動了動。
難受，頭痛。
明明腦海裡叫囂著睡覺，可生物鐘卻讓她慢慢清醒過來，長長的睫羽撲閃了幾下，微蹙著眉頭不情不願的睜開了迷蒙的雙眼。
沈念離看著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燈，腦海中一整空白，忽然，好似想起什麼一般猛地坐了起來，腦袋撕裂的痛卻又將她打倒下去。
伸手揉揉脹痛的太陽穴，另一手從枕頭下掏出手機，眯著酸澀的眼睛，看了看時間。
已經九點了。
平日裡的這時，她早已在公司上班好久了，哪裡容許她這樣睡到九點。
臉色有些不好的趕緊起床換衣服，走到衛生間，看著鏡子裡那張憔悴的臉，青黑的黑眼圈掛在眼下，猛然間，想起昨夜的放縱來。
緊擰著眉頭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就好似那水閘打開一般，如潮水湧來的記憶……
梁成宇去公司門口找她，結果遇上了顧行安，然後到了他的私人包廂後放心大膽的喝酒，以及……
以及那些平日裡說不出口的抱怨。
當最後她跟傻瓜似得摟著顧行安問道‘可以相信你麼？’的一幕出現在記憶裡的時候，沈念離恨不得抽自己兩下子：“沈念離，你怎麼可以在那種小心眼的人面前說這樣的話。”
“念念，你起來啦。”帶著詫異的溫和聲音從門口響起，轉身正好看見推門而入的江燕眉。
沈念離有些尷尬的扯了扯頭發，笑道：“媽，昨天我怎麼回來的。”
昨夜做的事情基本斷片，她能回憶少許，但終究沒辦法回憶起喝醉後的事情。
“你還說。”江燕眉嗔怪的瞪了自家寶貝女兒一眼，一手點上她的額頭，輕柔的推了兩下：“你這閨女昨天可差點把你爸嚇壞了，一開門就看見你掛在人家顧少爺身上，扯都扯不下來。”
江燕眉每開口多說一個字，沈念離的臉色都要黑一分。
竟然是顧行安送她回來的，他會那麼好心？
尷尬的走回床邊，猛地一屁股坐下，轉身將整個人埋進被褥裡，扯過被子罩住自己的頭，一張臉漆黑無比，哀嚎道：“我沒臉見人了。”
好久沒看見自家女兒這樣嬌俏模樣的江燕眉，只無奈的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樓下客廳，江燕眉從樓上下來走到廚房吩咐宋媽為寶貝女兒做點早餐，正要轉身離去，突然看見大廳外的花園裡，沈思思正如高傲的小公主，坐在搖椅上，一手捧著果汁，一邊聽著歌，就仿佛她當年剛進這個家門時，看見她時一模一樣的位置。
眼中晦澀不明的暗光一閃，隨即又恢復成了以往溫和無害的貴太太。
走出廚房恰巧看見已經洗漱完畢，趿著拖鞋走下樓的沈念離，長相出色，學識有度，這樣的孩子是她的女兒，自然比那沈思思好上無數倍。
周繼峰，陳家……
慢慢來，不能著急。
沈念離走到廚房看早飯還沒好，便轉身去了花園，誰知剛進花園就看見沈思思坐在搖椅上，一手扶著腰，一手摸了摸小腹，眼中的得意已經快要溢了出來。
她知道，終究沈永年還是沒禁得住沈思思的撒嬌，同意留下這個孩子。
垂眸看向叢中娟麗的花朵，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若是今日沈思思換成她，怕是被沈家遺棄成棄子了吧。
突然，手機微微震響，點開一看，是一條訊息。
顧行安發來的。
[晚上陪我參加一個宴會。]
一天很快就過去，大約是昨天晚上門口的交鋒，導致白天公司裡流言蜚語不少。
不過，沈念離宿醉頭疼的厲害，自然沒有心情理會這些人的議論，精神極度緊繃，導致太陽穴有些脹痛，伸手揉了揉額角，突然，內線電話響了。
“念念，來辦公室一下。”
舉著已經忙音的電話，沈念離嘆了口氣，收拾好桌上的東西便走出門，乘電梯上了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爸，我來了。”沈念離推門走了進去，言語間有些冷淡。
沈永年隨意的點了點頭，一手拿著筆，龍飛鳳舞的在簽名檔簽上自己的大名，一手順勢拿掉自己的老花鏡，收拾好最後一份資料，抬頭看向沈念離：“你坐。”
說著，按住內線電話對著門外的王秘書說道：“兩杯咖啡。”
“爸，你找我來有什麼事麼？”沈念離有些疑惑。
之前數次來過這個辦公室，沈永年對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熱公事公辦的模樣，雖說對她還算慈愛，可多余的客套卻是沒有的，她從沒在這間辦公室享受過咖啡的待遇。
今天倒是第一次了。
順從的走到會客區坐下，沈永年收拾了桌面，也慢悠悠的晃了過來，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帶上些許歉疚來。
“念念，這次是思思不對，你受委屈了。”沈永年語氣沉重的說道。
沈念離臉色猛地一白，垂眸看向地面，嘴角勾了勾，只是那笑多少有些自嘲。
為何人人都要將舊事重提，提醒之前的她是多麼可笑。
沈氏多年名聲經營，事業更是蒸蒸日上，她這樣的醜聞在上流社會就是沈氏的污點，不知道多少世家表面無所謂，暗地已經開始拿這件事做文章了。
看著那迅速變得蒼白的臉，沈永年知道這孩子到底是傷心了，張嘴想要安慰，可一想到給她這麼大傷害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到嘴邊的話卻又吞了進去，終究只化作一句嘆息：“思思已經懷了成宇的孩子，終究是沈家對不起你。”
她只感覺全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光，耳光響亮，有些慌亂的低下頭，雙手緊握在腿縫，搖搖頭：“爸爸你給了我優渥的生活，好的學習環境，我很甘願。”
甘願為沈氏付出，甘願將梁成宇送給沈思思。
“你要是我親生的多好……”沈永年看著面前這個從小在身邊長大的女孩，眼中閃過一絲悔意。
只恨當年他太軟弱，否則……
否則念念只怕是他的女兒了。
“爸爸，我晚上要和顧行安去參加個聚會，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管沈永年還想說些什麼，便徑直衝出辦公室，卻不想，一下子撞在剛准備送咖啡進來的王秘書身上，溫熱的咖啡灑滿二人全身。
王秘書臉色白了白，連聲道‘對不起’。
“沒關系。”扔下一句話，匆匆的離去，只留下一臉呆滯的王秘書，心慌的擦了擦冷汗。
感嘆不已，這個大小姐可比二小姐脾氣好多了。
沒有走慣用的電梯，而是失魂落魄的從人煙稀少的樓梯下樓，她現在需要讓她冷靜的空間，只沒想到，這裡都不能讓人安靜。
“你知道麼？沈念離那個女人被梁大少甩了。”職員A神秘兮兮的說道。
“你是說訂婚典禮上結果放的是她和別人開房的視頻麼？”職員B冷笑著，幸災樂禍。
“是啊，平時清高的什麼樣似得，沒想到私底下這麼放浪，真不要臉。”
“剛剛我看董事長把她叫上去了，該不會要把她辭退吧。”職員A有點興奮。
“你們在說什麼，也讓我聽聽可好。”溫雅中隱含怒意的聲音猛然響起。
兩個職員的父母都是沈氏的經理，雖說不如沈念離是直系心腹，卻也是公司裡不大不小的一個派系，這兩人自從看見梁成宇來接過沈念離兩次後，便愛上了這個溫文爾雅，年少多金的魅力男人。
由於沈念離一直隱瞞身份從基層做起，迅速的升遷為他們的父母帶來不少麻煩，她們本就對沈念離沒好感，卻沒想到梁成宇竟然還是她的男朋友，本就對沈念離心存怨恨，這次得知這件事，自然不忘狠狠的諷刺一番。
蘇子開沒想到，不過是躲在樓梯間抽了一根煙，便聽見有人在編排人，雖說那位沈念離他並不認識，可聽到她們越說越過分的話，還是忍不住跳了出來。
沈念離看了眼那位正義感過足的男人，秀眉輕蹙，仔細搜尋記憶，卻是沒有這人的映像。
看著兩個職員老鼠見貓一般的跑出去，男人離開時若有似無掃過來的視線。
他知道她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