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交鋒

   “你……”沈雲志剛一開口,便發現聲音有些不穩,不由得神情一肅。他乃當今太子的左右手,丞相之婿,面前這個女子不過是他瞧不上的下堂妻,他有何可心虛?況且當年之事,本就是她配不上他。心中一定,揚起下巴:“鳳氏,你可願隨我回京?”

   鳳瑤停下劈柴的動作,抬起眼睛朝沈雲志看過去。只見他神色篤定,昂首而立,仿佛等著她痛哭流涕地撲過去似的。半晌,驀地笑了:“隨你回京?做什麼去?”

   “自然是豆豆的母親。”沈雲志皺了皺眉,心下有些不屑。果然是粗鄙女子,聽說可以跟他回去,立時便現了原形。

   鳳瑤不由挑了挑眉:“我沒有聽錯吧?做豆豆的母親?大人的意思是,要廢了蘇玲瓏,讓我做主母?”

   沈雲志皺眉,眼中的不屑更濃:“你只是豆豆的母親而已,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讓你做主母?休要痴心妄想。”

   鳳瑤不由得笑了出來:“大人這話,聽著可是奇了。若我沒有說錯,能夠做大人兒女的母親,必然是大人的正妻。其他人等,只能當得起一聲姨娘的稱呼。而大人既讓我做豆豆的母親,又不讓我做主母,莫非大人要把豆豆給他人做兒子,把我給他人做妻子?”

   聞言,沈雲志的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他原沒想到鳳瑤居然懂得這些,所以才同她說出那番話。誰知這一個思慮不周,居然打了自己的臉。呼吸亂了片刻,方才恢復到正常:“不錯,你同我回京,做豆豆的姨娘。”

   抿了抿唇,又添一句:“本來以你的身份,當不得姨娘之位。是夫人憐你處境,同我說了許多好話,才能如此。否則依我之意,你進府之後,只能做一名奴婢而已。日後在府裡生活,務必感念夫人的心慈,好好報答夫人,聽見了嗎?”

   聽著沈雲志的話,鳳瑤不由得沉下面孔,連連冷笑起來。心慈?心慈會買通殺手,來刺殺她和豆豆嗎?

   如果當晚不是她,而是真正的鳳氏,只怕母子二人早已暴斃!

   不過,哪怕鳳氏和豆豆死了,他也不會怎樣吧?蘇玲瓏是當今丞相的女兒,他敢對她如何嗎?退一步講,就算他敢,可是他會嗎?當年一紙休書將鳳氏休棄,又污蔑豆豆是野種,他對鳳氏與豆豆母子有多少感情?

   從懷中抽出匕首,摘下木鞘,朝沈雲志走過去:“大人哪裡覺著,你那位夫人是心慈之人?”

   寒光乍現,令沈雲志面色微變,盯著鳳瑤手中的匕首,卻沒有後退:“鳳氏,你拿著匕首,想要干什麼?”他的眼中有些鄙夷與厭憎,“哪怕你自刎於我面前,我也不會讓你做主母。”

   此話剛落,鳳瑤身子一頓,險些跌倒!虧她方才覺著,沈雲志到底是有些城府之人,沒有被她的匕首嚇得失色!卻原來他是這般想的,他以為她會以自殺來要挾他!

   真真可笑之極!哪怕是真正的鳳氏,也必然不會如此!

   “大人且瞧這裡。”鳳瑤翻轉手腕,露出匕首柄上的雲朵圖案,唇邊有些譏諷:“大人學富五車,定然知曉這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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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志被她言語恭維,雖然心中仍然不喜,眉頭卻舒展開來一些。視線下垂,落在鳳瑤示意給他看的匕首柄上,只見正面是一朵雲的圖案,背面是一只雀兒圖案。看清之後,驀地臉色難看起來。

   “咦,大人臉色這般難看,莫非並不認得?”鳳瑤眼中譏諷,似笑非笑:“如果大人不認得,也不必感到慚愧。需知世界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種東西,你怎會有?”沈雲志打斷她道。連皇上都誇贊他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豈容一個小小農婦在他面前指手畫腳、講大道理?盯著匕首柄上的雲朵圖案,臉色陰沉得仿佛能夠滴下水來,對鳳瑤伸出手道:“給我!”

   鳳瑤挑了挑眉,卻是後退一步:“大人要做什麼?”

   沈雲志的臉色一變,沒有料到她會拒絕。片刻後,神色漸漸緩和,竟然微微地笑了出來。張口想要喚鳳氏的小名兒,卻發現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本來是十分尷尬的事,然而沈雲志的城府深沉,面上絲毫不變,只是愈發笑得溫柔了:“方才我沒有瞧清楚,你把它給我。讓我仔細瞧一瞧,興許就看出來歷了。”

   “呵呵!”鳳瑤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大人太天真,還是我太天真?大人以為我不認得此物,才請大人辨別的嗎?”說到這裡,揚高聲音說道:“這是‘無憂樓’的殺手留下來的匕首,是大人口中心慈的沈夫人派人刺殺我與豆豆的直接證據!大人想要從我手中騙走,莫非想銷了這樁案子?”

   沈雲志沒有想到,當年的無知小農婦,竟然擁有如此敏銳的心思。收起偽裝出來的笑意,俊逸的面孔露出一絲猙獰。

   為官多年,沈雲志比任何人都明白,斬草要除根,危險要掐死在萌芽之中。不論這是不是蘇玲瓏做的,他都不能讓這匕首落在別人手中。

   而如果當真是蘇玲瓏做的,他們夫妻一體,蘇玲瓏惹下的禍,早晚要燒到他的頭上來。眼中殺機一閃而過,朝身後的馬車招手道:“來人!把她手中的匕首取來!”

   鳳瑤前生是何等身份,如何察覺不出這縷最熟悉的殺機?當下擺出迎戰姿勢,將匕首橫於胸前,清聲說道:“還望大人這次帶來的家丁,比上次那四人能干點好!別像上次一樣,被我三拳兩腳便打得鼻青臉腫,灰溜溜地跑了!”

   “什麼?”沈雲志的眼中閃過驚愕,有些不相信地道:“是你,把他們打傷的?”

   “大人若是不信,叫他們盡管來搶便是了。”鳳瑤冷笑道。

   沈雲志不由愣住,半晌過後,對身後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身前的婦人。

   只見女子眸光銳利,唇角微勾,仿佛噙著淡淡的嘲諷。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極不舒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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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那個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他,含情脈脈的女子哪裡去了?為什麼她的眼神如此清冷,似乎還帶著淡淡的鄙夷?

   他如今是丞相的女婿,太子的左右手,朝中巴結他的人比比皆是,只有他瞧不起別人的份,哪裡有別人鄙夷他的理?

   可是鳳氏,這個曾經被他休棄的婦人,卻真真在鄙夷他!她不僅鄙夷他,她還諷刺他、辱罵他、恐嚇他!

   這不合理!沈雲志不禁想道,哪怕她現在長了些本事,變得厲害了,可她也僅僅是一個農婦而已。而他,是她曾經的夫君,她未來生活的依仗,她為何沒有跪下哭著求他帶走她?她難道不想要錦衣玉食嗎?

   此時此刻,沈雲志看著鳳瑤,直是滿腹不解。

   “豆豆呢?”片刻之後,沈雲志收起不寧的心緒,負手說道。

   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卻是帶走豆豆。至於鳳氏的古怪之處,等到回了京城,早晚會弄明白。昂起下巴,淡淡地道:“你把豆豆藏到哪裡去了?”

   鳳瑤挑了挑眉:“豆豆是誰?”

   “鳳氏,你夠了!”沈雲志擰起眉頭,沉聲喝道。在臨行之前,他滿以為見到鳳氏之後,只要向她透露出帶她回京的意思,她必然痛哭流涕地抱起豆豆,千恩萬謝地跟他走。誰知,竟然是如此情景。

   “豆豆是我的兒子。”沈雲志皺著眉頭,過了片刻,解釋道:“前些年我疏忽他了,這回帶他回京,便是為了補償他。”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潛意識當中,他對鳳瑤已經有些怕了。

   “大人的兒子?”鳳瑤的眼中露出嘲諷。

   在穿越來的第一天,鳳瑤就答應過鳳氏,一定會為她討回公道:“大人的兒子,應當是跟沈夫人所生的吧?我家豆豆,卻是我與野男人生的呢!什麼時候,大人竟然委曲求全地認一個野孩子為兒子了?”

   “什麼野孩子?鳳氏,你休要胡說八道。”沈雲志此時也想起來,當年一紙休書的事情,臉色有些難看。

   鳳瑤根本不理,飛快又道:“莫非生不出來孩子這件事,對大人而言是難以言喻的恥辱?甚至在朝堂當中,別人都以此攻擊大人?不該如此吧?那些大人都是有學問有教養的人,怎麼會攻擊大人的私事?再說,大人還年輕,多納幾房小妾,晚上努力一些,總能生出來的。”

   “你住口!”沈雲志的臉色無比難看,望著鳳瑤喋喋不休的紅唇,心裡十分惱恨,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口才,此時竟發揮不出半點。

   鳳瑤巴不得氣死他最好,如何會住口?當下以手掩唇,故作驚訝地道:“莫非大人不是生不出來,而是有著生理性疾病?大人在房事上面,從來沒有成功過?”

   說到這裡,臉色浮起濃濃的憐憫:“可憐的沈夫人,原本是多麼尊貴的身份,竟然獨守空閨數年,真不知道怎樣熬過來的?”

   “我叫你住口!”沈雲志的臉龐已經完全扭曲了,他素來自持身份,與人辯論之時從不帶髒字。原以為已經是佼佼者,沒有想到跟鳳瑤比起來,竟是毫無反手之力。氣怒之下,伸出手指著鳳瑤道:“惡婦,速速住口!”

   沈雲志自恃清高,卻也是個普通男人,怎麼容得別人質疑他那方面的能力?當下腦袋一熱,居然脫口而出道:“如果我不行,那豆豆是怎麼來的?”

   “豆豆?豆豆是我與野男人生出來的呀!”鳳瑤滿臉驚訝,“三年前,大人一紙休書,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怎麼如今竟不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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